轰!
轰隆!
沉闷的雷声从远方滚来,一道道电光在天际线处不断闪烁,短暂照亮漆黑的夜空,又迅速隐入云层。
夜色笼罩下的大波镇,褪去了白日的忙碌,再度陷入一片平和的宁静。
只是这份宁静,对镇上不同的人来说,有着截然不同的意义。
对负责安保的巡逻队员,以及需要主动踏出镇子、筛查周边感染源、甚至要踏入白水河底去收容仙物的检查官而言。
荒野是无比危险、致命的。
每一步都可能踏入感染源的伏击圈,随时可能殒命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或是倒在认知之外的诡异污染中,连求救的机会都没有。
但对那些只需在固定范围内活动的居民来说。
荒野又是安全的。
所有的危险似乎与他们无关,日出而作,跟着清理废弃民居、搭建临时设施,日落而息,回到温暖的居住单元就能暂时放下心来。
无需直面狰狞的螃蟹人,也不用去想那些超出认知的风险。
只要天没塌下来,只要冲在前面的检查官没倒下,所有危险就都还在可控范围里。
哨塔顶部的小空间内。
明明已经累到了极致,程野却罕见地坠入了一场无比深沉的梦。
梦里的他,不再是要冲锋在前的幸福城检查官,没有了收集器,没有了超凡能力,只是一名生活在无尽冰原上的普通人。
刚蒙蒙亮,朝阳还没穿透厚重的云层,他就得跟着黑压压的人群往冻河走,要去开采一种叫“极寒矿”的白色石头。
那石头看着和普通的白化岩石没两样,可只要不慎触碰到皮肤,瞬间就会留下滚烫的灼烧痕迹,疼得人直抽气。
然而监工的枪口就架在不远处的高台上,没人敢偷懒。
程野攥着冰冷的铁镐,一下下砸向冻得坚硬的地面,连喝口水都得趁着监工转身的间隙,争分夺秒地灌两口冰碴子似的河水。
就这么从日出忙到傍晚,寒风刮得脸生疼,手指早就冻得失去了知觉,监工才终于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停下活计,排队核算矿石重量。
可就在快要轮到程野的时候,头顶的天空突然闪过一抹刺目的炽烈白光。
那光太亮了,亮得让人睁不开眼,紧接着,像是核弹爆炸前的预兆,他眼睁睁看着前方排队的人影在白光里瞬间气化,连一点灰烬都没剩下。
而且明明是转瞬即逝的瞬间,在他眼里却慢得像凝固了一般,每一道身影消失的细节都清晰得可怕。
“啊,不要!”
眼看白光就要蔓延到自己身前,程野猛地惊呼出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坐直。
恰好这时,远处的天际闪过一道电光,惨白的光透过哨塔的缝隙照进来,让他下意识以为白光就在眼前,心脏骤然缩紧。
轰!
直到沉闷的雷声紧随其后,在耳边隆隆作响。
程野愣了愣,僵硬的身体才慢慢放松下来,紧绷的神经也跟着逐渐舒缓。
原来是梦啊.
他抬起手,下意识想摸一摸额头上的冷汗,却触到了一层厚重的头盔。
按下面罩的开关,“咔嗒”一声,面罩缓缓收起。
深深吸了几口带着水汽的空气,又缓缓吐出来,反复几次,才终于把梦里那股令人窒息的死寂感,一点点排出了脑海。
“是精神污染带来的影响吗?”
程野仔细回忆着,梦里的画面还在脑海里清晰回荡。
白色的冰原、泛着冷光的极寒矿、被白光气化的工友。
甚至连极寒矿触碰到皮肤时那种滚烫的灼烧感都无比逼真,一回想,手臂还隐隐有些发痒。
难道当年南极洲的超凡者,在死亡前变成了一颗“炸弹”,把周围的人都炸没了?
不好说。
人类历史封存以后,连他这个检查官,都没有权限去追溯那些被掩盖的过往。
想来只有继续往上爬,升到更高的职级,才有资格知晓超凡时代到底发生过什么。
程野闭了闭眼,把梦里的感受和细节在心里又过了几遍,确保没有遗漏,这才撑着木栏站起身。
孙大正带人修建的这座哨塔确实稳固,整体用硬木搭建,高十三米。
底部的木柱有碗口粗,深深扎进地下。
外层用三层厚木板交错咬合,往上塔身逐渐收窄,每隔三米就架着一道横木圈梁,既能分散重量,又方便上下攀爬。
顶部的瞭望台围着半人高的木栏,四角还斜撑着木柱加固,站在这里远眺,数里内的动静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哪怕没了护心火的精神警戒,身处这封闭又稳固的哨塔里,那种踏实感还是让他睡得格外沉。
“几点了?”
程野摸过放在一旁的防务通,屏幕亮起的瞬间,他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