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话说出口的一瞬间,他忙了,却有些沉默著不知道再说什么。
害怕是一种多元情绪,他清楚王康指的並不是危险,也不是那些怪物。
而是在不断的突发变化下,对先前定好的拓荒计划產生了动摇,是对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有些迷茫了。
片刻后。
程野缓缓点头,语气坦然道,“我確实没有你想的那么胆大,那种难以控制的恐惧,可能是身体还没有完全適应荒野的节奏吧。”
说完这句话,他忽然愣了愣,竟感觉浑身上下鬆快了几分。
是啊,害怕、恐惧又不是什么丟人的事情。
在危机四伏的荒野里,在废弃小镇上拓荒,谁能真的一点不慌?
而且他恐惧的本身並不是那些感染体,感染源,或者说不是实质化的有形敌人。
而是记忆,是固有认知!
一部分来自於现代,在这种漆黑的诡异环境下,难免联想到鬼怪。
另一部分来自於手册上、书本里、以及口口相传对荒野形成的印象。
人嚇人,嚇死人。
太多人一提到荒野,就是危机丛生,感染源肆虐,听得懂多了心里自然而然就產生了畏惧。
就像之前那阵跟在身后的脚步声,要是真窜出个强大的融合体,他反倒能提刀迎战。
可对方从始至终没有出现,威胁始终笼罩在身边,越是闷著越是害怕。
现在说出来,心里顿时畅快许多,像是褪去了一层鎧甲似的。
“嗯,恐惧、害怕、甚至崩溃,只要离开安全区,生出这些负面情绪都正常。”
王康喝了口凉水,继续说道,“苗馆长之前跟我聊过,说血龙军团的新兵蛋子,根本不能直接拉出城,得循序渐进,今天让他们在城外待三小时,明天延长到五小时,慢慢適应荒野的氛围,才能扛住压力。”
“要是一上来就出城扎营,哪怕是新兵里的精锐,也有被嚇得尿裤子的,甚至会留下心理阴影。而且不是所有人都能適应,好多军团士兵打了两三年硬仗,拦过感染潮、杀过百来只感染体,到现在依旧没勇气夜里单独执勤。”
不得不说,苗阳確实是个称职的老师。
或许是自已平时表现得太老练,苗阳从没跟他提点过这些,完全把他当成了一个老练的检查官来对待。
可面对心思单纯的王康,却连这种细节都考虑到了,把这些本该由他来说的细节,都一一叮瞩了。
王康咽了咽口水,又补充道:“其实我也怕,但只要站在人群里,身边有其他人,我就不慌了,检查官手册里也说,群体的力量,就是用来帮我们扛这种情绪的。”
“程哥,要是你害怕,咱俩换一换,今晚我来守夜,你好好歇会儿。”
“啥?”
看到王康脸上不似作偽的认真表情,程野猛地愣住了,心里瞬间掀起波澜。
换位思考,要是他只有没锻出武身的实力,绝不敢说这话。
这不单是怕不怕的问题,更要担“守夜失误让数百人陷险”的责任。
可他能清晰感觉到,王康不是傻胆大,而是有股篤定的情绪在推著他,在燃烧著让他说出这样的话。
程野顿了顿,两人目光接触,一股炽烈的情绪顺著视线涌过来。
那是名为『勇气』的情绪。
“勇气.”
程野沉默著,他有些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恐惧、害怕了。
於性格上而言,他是典型的“谋略型”,凡事要谋定而后动,最討厌失控的意外。
论做事,他总想著在计划里规避所有风险,让一切按部就班,可在感染源乱窜的废土荒野,哪有“绝对可控”的事?
他本能地逃避意外、不愿面对失控,自然就少了直面困境的勇气。
“小康,你觉得我在害怕什么?”程野起眉头,端起搪瓷缸喝了口凉水,压下翻涌的思绪,“程哥,我不清楚,但我能感觉到...有些时候,你可能想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