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发现踪跡,再用铁链捆著抓起来是什么感觉?
作为百鬼帮的“火鬼王”,穆双指挥手下干这种事早已熟练。
毕竟外地帮派时不时就会来幸福城周边撒野,破坏一下这里的“平静”。
遇到这种人,总会被她捆成典型,身家充公。
可轮到自己亲身体验,被民兵推搡著往社区走,一路听著呵斥、感受著监视,穆双倒生出几分新奇,感觉非常奇妙。
当然,这是建立在“绝对安全”的前提下。
若是真落进敌人手里,此刻早该想办法怎么溜走了,哪里还有心思感受这些体验。
一路回到社区门口。
老远处,就看到六十多岁的何老等在社区门前,跃跃欲试。
然而再往进走,看清楚穆双脸后,何老愣了愣,“怎么是个女娃子?”
“何老,这是程大人点名要审的,恐怕不能先让您用刑。”
二龙尷尬地挠头。
自从程野审问出结果后,何老气的一晚上都没睡著,愣是半夜里又爬起来把四人抽了一遍,但还是没能问出任何东西来。
“放心,我就是看看,好奇嘛。”何老訕訕笑著,可那眼神扫过穆双的脖颈、手腕,却像在打量一块待切的肉。
穆双不禁打了个寒颤,想起百鬼帮里最擅长刑审的“扒皮鬼”。
这社区都是什么怪物啊!
顺著商城的通道再往进走,迎面撞上大龙和一个光头中年人。
“麻烦田师傅了,还让您亲自送过来。”大龙笑得客气。
“哪里的话,我这会正好閒著。”
“行,咱俩互相留一下號码,以后有事直接联繫。”
“好说,老张上次就和我说过社区,我这忙啊,也没功夫过来。”
两人互相客套,寒暄得像多年老友。
擦肩而过时,田师傅的目光在穆双脸上停顿了几秒,平静无波的又移开。
然而就是这个眼神,却让穆双心头忍不住一跳。
这眼神太稳了,太平静了。
像极了荒野里以人为猎物的那些『老猎手』,藏著说不清的压迫感。
而且似乎还带著几分思索、回忆。
然而没等她细想,二龙又推了一把,她只能踉蹌著走进商城通道。
穿过昏暗的通道,眼前豁然开朗。
穆双下意识抬头,却被一幅此生难忘的画面钉在原地!
商城层层迭迭的跃层上,挤满了人头。
无数双眼睛从四面八方俯视下来,她像旧时代即將登上拳台的拳手,被万眾瞩目。
可迎接她的不是欢呼与热闹,而是愤怒、仇恨、冷漠、以及无法克制的杀意,如潮水般將她彻底淹没。
被上千双眼睛盯著,远比被上千把枪指著更让人窒息。
这一刻。
她忽然懂了江川之前说过的那些话。
他说:
那一刻,感觉到血液都要凝固了,但並不是被枪枝指著害怕,怕死。
而是被一股融合了上千人的情绪压著,觉得做了任何事情都是在犯错。
而此时。
“杀!”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像点燃了炸药桶。
“杀!!”
“杀!!!”
喊杀声此起彼伏,从零星几人到响彻整个商城,嗡嗡的声浪仿佛化为实质,撞得墙壁都在微微震颤。
肉眼可见的,穆双的脸色倏地惨白。
她经歷过荒野的生死搏杀,与猎人斗到最后一刻。
见过血流成河的战场,感染体与人类廝杀至终结。
她也从千人坑里爬出来,甚至被感染源数次侵袭仍活了下来。
可那些时候,她是自由的,是审判者,手握他人的生死。
而现在,她是被审判者,被无数人的怨与恨压迫著,被迫品尝这汹涌的愤怒。
“走啊,还愣著干嘛。”二龙推了她一把。
穆双的脚步踉蹌了一下,竟忍不住跌坐在地。
“怎么,怕了?”
二龙蹲下身子,嘴角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意味,两人目光相对视,“你对付程检查官,就是我们的敌人!”
“谁敢让我们没有未来,我们就先一步把她碾死!”
“知道吗?为了蹲守你,六十多个兄弟日夜轮班,谁也不敢放鬆,渴了饿了都只能撑著,想上厕所寧愿拉在裤兜里也不敢离开。”
“你以为他们靠什么坚持?是钱?是命令?”
“你永远想不到,他们爭著要去蹲守你,因为你啊,挡了程检查官的路,也挡了”
“我们的路!”
说完,二龙起身,手臂肌肉猛地发力。
锁链被蛮横地拖动,穆双的身体也被拖著,一步步往羈押室而去。
这一刻,她没有挣扎。
因为她忽然有些后悔,心底涌起一阵悔意,后悔的不是测试程野,故意玩一场猫抓老鼠的游戏,试探程野的手段。
也不是后悔和这么多人对抗,与数千人的社区为敌,挡他们的“路”。
而是后悔为什么要嘲讽江川,嘲讽他被一群普通人抓了起来。
为什么,她会看不起普通人呢?
为什么,会觉得被普通人抓起来是一种屈辱呢?
穆双的大脑有些空白,直到被二龙拖进羈押室,才缓缓回神。
羈押室的空气带著股铁锈和汗臭味,还有股微不可查的屎尿味道。
角落里,四个和她一样被捆著的倒霉蛋蜷缩著。
看到她进来,四人眼神痴傻,忽然露出诡异的笑容,异口同声地重复:
“我,就是,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