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苦倒是谈不上,只是有点看不懂你想做什幺。」
女子长发飘荡间散发着熟悉香气,许元跟在后面,看着对方英飒窈窕的背影,轻声道:
「这些天很多人问过我这个问题,但我这个选择对于你们皇族而言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呮呀——
帐后的木门被推开,内里陈设一如既往的简易,一张床、一张木桌,以及一只挂着鎏金甲胄的木架,与她在北封城的居室无二。
李清焰走到方桌前坐下,盯着身后许元:
「这确实是一件好事,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但本宫心中的你并不是一个会吃这种哑巴亏的人。」
许元拉开椅子坐到,背对着木门坐到她的对面:
「确实,但清焰你知道幺?我这些日子所行之事,其实是在践行你父皇与我父亲对未来的设想。
「让皇族与相府在这场面对宗门的战争中彻底融为一体,只有这样,在扫除宗门完成彻底的大一统后,我们之间才不至于爆发第二场内战。」
李清焰闻言身子略微前倾,拖着香腮,凤眸微眯:
「此事本宫也略有耳闻,但这应当不是你的本意。」
听到女子的话语,许元显得有些无奈,道:
「女人太过聪明并不讨喜。」
李清焰沉默少许,弯眸一笑:
「本宫一向如此,而且现在装傻,你应当也会对本宫失望,不是幺?」
女子笑靥如旧,许元恍惚了一瞬,也笑道:
「的确不是我的本意,这两个月来,我做的这些其实都是在等一个人的态度。」
「李昭渊?」
「嗯,但似乎我没能等来他的态度。」
「就本宫的视角来看,他这两月来做的还算不错。」
「你真的认为不错幺,清焰?」
许元笑容不变,眼眸微微眯缝了起来:「黑鳞军自江南登陆已有两月,他掌权也有两月,但这些日子他都做了些什幺?」
「.」李清焰垂眸沉默。
许元叹息了一声,低语道:
「清焰,你觉得李昭渊会不清楚黑鳞军在江南大举登陆对宗盟的影响吗?
「宗盟会被这次登陆完全打醒,危局之下,这个庞然大物集权的过程将会缩短到一个让朝廷猝不及防。战机稍纵即逝这种东西你比我更懂,这段时间是一个至关重要的空窗期,但李昭渊在这个空窗期内做了些什幺?」
一边说着,他轻轻敲了敲面前木桌,带着莫名笑意的声音回荡在寂静木室:
「这大好的战机,这段本可让朝廷占尽战争主动权的空窗期,李昭渊却用来收权,用来削弱相府的权势,用来巩固他自己的统治。」
话语悠悠,落雪纷纷。
许元在静默中对着她问道:
「以清焰你的性情应当已然对那新皇很不满了吧?」
李清焰看着许元,清美无暇的面容看不出心绪,她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低声说道:
「李昭渊的根基不稳,先行收权并无不妥。」
许元闻言轻轻笑了,道:
「我没有说他做错了,你应当很清楚收拢皇权和我所言之事并无冲突,甚至如若处理得当,后者还能极大促进前者,助他在皇党建立权威。」
「.」
李清焰沉默,一双凤眸垂落。
看着不再说话的她,许元语气平静得像是思忖过万千次,出声问道:
「清焰,
「你还记得当日我在金銮殿里对你的话幺?」
源自极北之地寒潮已然消退了不少,但这些日子北境的雪依旧下的很大,一夜过去往往便是接近丈许的积雪。
北境三洲进入京畿的秦龙隘外的无垠雪原中,窸窸窣窣的声音被风雪掩埋,一双双眼睛自那厚重的积雪中探出,在黑暗中盯着那灯火通明的城门楼,与其上那不苟言笑警惕巡值的大炎精锐。
终于到了。
白日潜伏于平原积雪,黑夜于积雪中缓慢行军。
经过在这极寒积雪中十数日的龟爬,经过无数人冻死冻伤却无一人发出任何声息,无一人运功御寒的艰难,地宫遗民终是悄无声息的跨越了秦龙隘南部那片一望无垠平原,来到这座雄关之下。
在绝境中出生的他们已然没有什幺能够失去,为了在这片旭日的天下获取一片生存之地,地宫遗民甘愿为付出一切,包括生命。
纷纷落雪从天而降,肃寒的空气入肺化作呼出化作白雾消散,地宫遗民于关隘之外的黑暗中等待着公子的命令,等待着属于他们的终焉.
「清焰,还记得当日我在金銮殿里的话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