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5章 春冻血(2)

‘是丁威锃…’

丁威锃似乎想要咆哮,喉咙中前赴后继的血液却让他咳嗽不止,仿佛是牵动了天地的契机,酝酿在滚滚乌云中的怒意中有了倾泻之所,一道银色的雷光立刻落下!

“轰隆!”

雄壮男子没能吭出半点声响,一身上下的皮肉瞬间炸开,森森的白骨也化为碎片,如同山崩般哗啦啦的散落下来,滚落在废墟里,涂的四处嫣红。

那一颗烧焦的头骨则顺着台阶坠下,砸在破碎的玉石中,声音清脆,又滚在烧焦的残木里,咚咚作响,最后咕噜噜地滚落在血肉之中,显得绵软无声,一直滚到跪坐在地的银袍男子面前。

银袍男子失神地望着,耳边尽是雷霆之声,轰隆隆地充斥着他的脑海,一切声音都听不到了,面上传来冰冷的雨水拍打之感,法力营造的雨水难以冻结,却有更加刺骨的冰寒感。

他的神妙勾连洞天,此刻仍能起身逃遁,可他也知道,一切已经没有意义,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这青年模样的男子低着头,跪在满天大雨之中,呆呆地盯着那焦黑的头颅。

“啪嗒。”

玄靴踩在血肉之中的声音分外明显,那一双金白色的靴子停在面前,男人低垂着头,一动不动,良久才听到道士的声音:

“李遂宁。”

他这才有了一点反应,声音低且沙哑:

“为什么。”

道士抬起手来,轻轻平摊,天空中的天养瓮立刻落下,坠进他手里,这瓮里仿佛关了什么凶猛之物,激烈的晃动着。

随着灵宝的晃动,种种汞水伴随着朱砂也在开始周围浮现,男人笑了一声,答道:

“为什么?自然是你们的本事太大了,以至于动用我。”

李遂宁抬了抬下巴,目光中竟然只剩下平静了,低声道:

“姚大人,杀至湖上,大作杀伐,置宋帝于何地?”

这道士随意地将灵宝丢进袖子里,所有的异象便消失了,他静静地注视着天空,神色像是感慨,又像是惋惜:

“魏王与杨浞勾结的事情,本无人放在心上,他们的道毕竟不同,可如今嘛,也算是成全他们两个了。”

李遂宁神色渐沉,呆呆地顺着对方的目光转过头去,滚滚的水火正从南方升起,深沉的黑暗下是一点冲天而起的白气,飘摇不止。

‘南证真炁。’

他只觉得浑身发寒,难以理解:

‘宋帝证道了?这个时候?为什么?凭什么?’

‘早了…都早了…他们怎会如此…难道他们想证就证么!’

他脑海中的念头仿佛被雷霆粉碎,有些张惶地重新转过头,望向北方天空,终于在沉重的乌云庇护下看到了一点坠落而下的金光,飘摇如夕阳,隐隐约约掩盖在遥远的天际间。

‘北证明阳。’

李遂宁一下闭起双目,淌出泪来,只觉得一股热意沸腾在胸腹之间,他终于克制不住悲哀,泣道:

“我们只是要求一条活路,你们要魏王求金,他已经到了魏都…”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这一刻都等不得!”

“轰隆!”

闪烁的雷光照亮了面孔,暴雨越发凶猛,天空之中的雷霆不断游走,贪婪地注视着大地,道衣男子将长枪立起来,驻在血水之中,静静地注视着他:

“事情已经做绝了,李遂宁。”

狂暴的雨使得血水荡漾出一片片起伏,湍急地流动起来,却在撞上金靴时自行分开,留出一片干净的地界,姚贯夷轻声道:

“明阳坠落,帝权不兴,固然是大人所愿,可山中岂只一位大人?谁底下没有个门生爱徒?某些人看来,自然是魏王证金陨落最好。”

“我固不愿自毁前程,可玄楼之仇,不可不报,倒是也遂了他们的意。”

李遂宁沙哑地道:

“那阴司呢?宋帝呢?”

姚贯夷笑了一声,并不答他,沉默地徘徊起来,似乎不想回答,可见他族灭人亡,死期将至,出于怜悯或是尊敬,姚贯夷终于踌躇着开了口:

“李遂宁,什么是正性止淫?”

李遂宁跪在暴雨之中,双目注血地望着他。

姚贯夷同样注视着他,淡淡地道:

“正者,保恒兴王,整也治也,纠也定也,为正尊也,淫者,平地邪出,为奸为纵,为欲为乱,为僭越也。”

“弑君,为正或是为淫?”

“正性…是魏王,还是魏帝?”

李遂宁那双眉毛骤然扬起,两颊落下血泪来,恨声道:

“既然如此,何必作伪!杨浞无诺,岂敢称真!”

姚贯夷久久不语,淡淡地道:

“王能黜帝,则为持正诛暴君,弑君而陨,自是偏淫受天伏,成为正王,败为淫寇,自古皆然,宋帝自信,也信魏王能成,他自然不伪。”

李遂宁沙哑地道:

“所以你们就是要魏王不成,杀卫悬因也好,斩燕太子也罢,是借口,是魏王气象太足了,才不得不提前围困他,叫他在国破乱军之中求金,又立刻诛杀宗室,损他气象。”

姚贯夷转过头去,道:

“不止,这事情…我不是主导者。”

李遂宁却不在乎了,他望着无边的黑色,静静地道:

“哪怕你们及时补救,魏王如若不能得位,宋帝支持他的事情,终究是抹不去的。”

姚贯夷在雨中站了一会儿,嘴角慢慢勾起,重新将长枪举起,在掌间掂量了一下,笑起来:

“李遂宁,你错了…你也好,魏王也罢,都是当局者迷。”

“你站在这江南,往北看那七相与世家,何其愚蠢!明明知道山上一定会让魏王求金,无非成与不成的区别,却总以为能取得命数,前仆后继,最后一片血海…”

上一页目录下一页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