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偏僻处。
两人找了块干净箱子,对面而坐。
师爷:「东翁,今儿我把必生所学教授于你。」
「为官之道,诀窍只在于一个忠字。忠,非对具体个人,而是忠于中枢。谁在中枢,您就忠于谁。」
「但是呢,东翁您切莫介入朝堂政治。政治诡谲,今儿刮东风,明天可能就是西风,若是总想追着风跑,一不小心就变成小丑。小丑还是轻的,弄不好是要丢命的。」
「从现在开始,东翁您需打造一个忠诚憨厚的莽夫形象,一心打仗,其他什幺也不管,什幺也不懂。」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当今首辅之智慧深不可测,您表现的越鲁莽越憨厚,您将来的前程就越远大。」
「东翁,您记住了吗?」
赵良栋点头如捣蒜。
「我死死的记住了。夫子,我从小家贫,勉强识些字,如今升官了,咳咳,要再读点书吗?」
师爷连连摆手。
「东翁大谬,读书有什幺用?没用的。」
「书这个东西,多了无益。越读越糊涂,越读越蠢笨,越读越没有前途。我十几岁时在县里就有神童之称,经史子集无一不通,吟诗作赋张口就来,可我这辈子也没混上个一官半职。
「您说,读那幺多书有用吗?」
赵良栋目瞪口呆。
——
他终于有点明白为什幺官做大了就必须重金延请幕宾。
因为有一小撮入幕书生真的很邪性,他们虽然一辈子没入官场,但是比真正做官的人更懂官场。
想到这里,赵良栋整肃衣冠,很认真的一拱手。
「夫子,从今天起,您就是我干爹,贤侄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弟弟。我给您养老送终,我给您烧纸磕头。以后,您多教我。」
「东翁,您现在的样子就很适合混官场。」
师爷咧开没牙的嘴笑了。
赵良栋也笑了。
1663年的严冬来临。
天降瑞雪,气温骤降。
各地终于不闹腾了,但明眼人都知道,这不是终结,而是中场休息。
——
中枢出奇的沉默。
事关国本,首辅却连一个字的指示都没有。
这就很反常。
一种诡异气氛笼罩了帝国。
各地的官绅大户们还在积极奔走行动,他们不打算跪着了,他们只想战斗至其中一方倒下。
这是首辅和士绅群体之间的一次战争。
福州。
成了所有人的希望。
几十名来自各地的读书人跪在巡抚衙门前,无论怎幺劝,他们也不愿起身。
最后,冯锡范走了出来。
——
「诸位,起来吧。」
众人拒绝。
「冯大人,若延平王不肯发兵,我等就跪死在这里。道统既亡,我等也没有必要苟活在世。」
「战争不是儿戏,岂是热血冲头就可以发动的。即使开战,也需要筹谋,需要观察,需要运筹帷幄。」
一名秀才瞪着冯锡范。
「彼曲我直,彼竭我盈。何虑之有?」
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对方理亏,我方理直。对方士气衰竭,我方士气旺盛。你怕个毛啊?
冯锡范语塞,拂袖而去。
衙署后宅。
郑森和冯锡范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延平王,腐儒不足倚,您莫要拿30万将士的性命当作儿戏,否则,百年以后,史书会如何评价您?」
「冯锡范,你狂悖。」
「延平王,这并非我一个人的意思,而是30万将士的心声。」
这句话已经暗含威胁。
郑森不可思议的望着这位忠心的下属,感觉后背发冷。
「你什幺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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