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里正自好奇李嶷为何要特意引自己来看这东西,视线忽的扫到落款赫然是“洛阳东舍王生张说”,他的脸色顿时一黑。
这时候宋三娘也从后方快步追赶上来,见到站在门口的两人,端庄富态的脸庞也不由得浅露羞赧,而当其视线望向那屏风时,眸中又不由得闪过一丝温柔的追缅:“永昌旧年艺初成,斗胆登台邀缠头。那时燕公亦年少,洛下卓然美王昌……”
这说着说着,怎么还唱起来了?
张岱听到这里,心中越发不是滋味。王昌也不是指的具体某个人,而是从魏晋年间便延传下来的一个文学形象,大意就是住在洛阳城东、人见人爱的一个美男子。
所谓“洛阳东舍王生”,就是这么个熊玩意儿,说的再通俗一点,那就是隔壁老王张说。
好吧,按照这宋三娘的说法,这诗是作于永昌旧年,那时候他爷爷制科第一、天下闻名,给自己搞这么一个中二名混迹欢场,倒也情有可原。
只是宋三娘那含羞带怯的表情,让张岱自感有点抓瞎,怎的我还得叫你一声小奶奶吗?
他的心情自是极度复杂,旋即转眸狠狠瞪了李嶷一眼,这狗东西拉自己来逛窑子,结果却逛出一股近乎**的羞耻感,这特么算怎么回事!
宋三娘也瞧出张岱情绪有点不对,连忙又入前垂首道:“奴是娼家子,生来贱格,幸得贵人浅为垂顾,珍之重之,以慰平生。六郎若以冒犯,自此收起,再不示人,惟乞能允身后长随。”
虽然说欢场无情,但当张岱听到宋三娘请求他允许将这诗作留下来并准备死后随葬,也是不免微微动容。
“宋三娘言重了,好美之心人皆有之。思之慕之,情难自已。当时故事历历于怀,是当时之人的一份情缘心事。难忘于心,难说于人。”
就连他爷爷都不派人来把诗讨回去,张岱自然也不会那么古板多事,于是便又笑语道:“王侯与白丁,难免成枯骨,斗转星移,分得开昏晓,割不断情缘。我既入此,自不是迂腐的礼教奴隶。当时之人有当时的情义,今世之人有今世的时趣。”
宋三娘本也暗自忐忑,而在听到张岱此言后顿时便也松一口气,并又叹息道:“六郎雅趣豁达,出口即是警言,当真令人心悦,着实青出于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