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天元猛然扭头看去,只见远方的丘陵上,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名骑士。
高头大马,人马具装,成排成叠的叶子甲,好像重叠的铁山,甲片下是厚重的毛毡,白色的羊毛已浸润成红褐色,马鞍上并排驾着一对羽翼似的弯刀,手中是稠木杆的长槊。
这是燕云铁骑的装扮。
但已经没有什么燕云铁骑了。
还是太晚了。
第二骑,第三骑,只眨眼之间,数以百计的铁骑就翻越了丘陵,无声无息望着平原上绵延的步兵,好像天上的鹰,看着翻着肚皮的鱼。
“列阵——!!!”
桓天元嘶声怒吼。
“哐哐哐”
在桓天元的呼喝下,鱼鳞翻涌起来,反射着日光,兵卒们麻木得跑动起来。
“列阵!列阵!!”
曲军侯们如梦初醒,策马驰骋,慌忙得大声疾呼,驱使步兵把纵队列成单薄的线列。
然而根本没等半数人完成组队,天空便传来一声鹰唳,接着是哨箭连响。
然后地动山摇,山丘上红褐色的铁浪,如同崩涌的山洪般倾泻下来。
先是百骑小跑,随后千骑奔驰,最后纵马狂突。
短短三个呼吸间,枪线就已经突过百步。
然后一阵箭雨射来,前列呼喝的几个军侯立刻被灌成刺猬。
一根长箭更是直钉穿校尉头盔,亏得这家伙有一堆法宝替死,才保住一命。
于是校尉披头散发,掉转马头,夺命狂奔。
既然如此,军侯们也接二连三,弃军而走。
兵卒们也像如掘堤山崩,丢盔卸甲而逃。
还没接敌,阵线就自己崩了,崩得像四处漏风的渔网。
于是电光火石之间,钢鸣铁击声中,狂风飙驰,刃锋铺面,铁骑就凿穿了震军单薄的阵线。把人体贯在马槊尖,把人头割在弯刀上,把血肉践踏在铁蹄下。
而桓天元站了起来,
虽然第一时间,就被箭矢贯喉,给乱箭射成刺猬,浑身鲜血淋漓,但他还是站了起来。
犹如崩流中的顽石,逆着浪潮的礁岩。
嘶声怒吼,像老虎一样咆哮着突跃猛击,一击凿穿一名铁骑的层层护甲,把人打下马来,砸穿钉死在断槊下。
而第二骑已突驰而来,抡刀砍向他的头颅。
桓天元伸手去接,却发现断臂像折断的树杈一样挂在肩上,早已经被骑枪击断了。
于是他的头就被一刀砍了下来。
蠢材。
桓天元睁开眼。
一个鹅蛋脸老太监站在面前,冲他怒目相视。
桓天元呆呆得看着面前的老太监,又低下头,看着自己攥在双手的击龙枪。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到哪里去……
“蠢材!真以为自己算什么东西!屠了一条野龙就以为多了不得了!”
老太监冲他怒吼,吐沫星子狂喷,
“翁主对你青眼有加!特给你一个翻身的机会,居然不知道珍惜!
这么想死!那就死在邺都吧!”
翁主……邺都……
等等,难道是那个时候……
“桓兄弟,你在踟蹰什么呢。”
桓天元缓过神来,发现那老太监消失了,只剩一名中年士人,一身戎装,立在城门口望着自己。
“沮都尉……我是不是选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