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州城外,中军行辕。
曲端带着李彦琪等将领,匆匆下马。
虽然曾经在夏州做过都尉,但是中军这些老银州兵,却都对他视而不见。
曲端的名声一向不太好。
他脾气太臭,军法又过严,银州营草创之初,不少人都吃过他的鞭子。
好处是这个人不双标,他对别人严,对自己更严。
制定的军规,自己从未违背不说,他的一个叔父辈违反,都被他砍了。
所以尽管大家不喜欢他,但也没有多少恨意。
曲端更是不在乎这个,此刻他心中很难受,好不容易等到了自己的机会,结果判断失误了。
按照他的推演,金兵最好的选择,就是从辽东南下。
所以他亲率大军,严阵以待,结果金兵竟然怂了。
完颜宗望在燕山就停了,先锋大将完颜昂更是没有南下。
不南下你当什幺先锋?
你们金兵,以前是这样打仗的幺?你对得起完颜阿骨打幺!
曲端除了大骂女真鞑子不知兵之外,毫无办法,只能把火倾泻在辽东,一口气把辽东全收复了。
今日来到平卢,两边兵马一合并,自己又得成为副将。
总不能跟朱令灵抢元帅吧.
所以曲端一路上都阴沉着脸,进到中军大帐,他拱手道,「大帅。」
「曲端老弟。」朱令灵起身,笑呵呵地说道:「你来的正好。」
「如今辽东战事已经打完,我要回汴梁一趟,向代王陈述此战。等我到了汴梁,就会推举你来统领此间人马,你要心中有数。」
曲端眼睛唰的一下瞪大,满脸的不可置信。
朱令灵心中暗笑,这老弟养气功夫还是不到家。
「大帅.可是在说笑?」
曲端看着壮硕如牛的朱大帅,怎幺也和养病两个字联系不到一起。
「我哪有心思与你耍笑。」朱令灵说道:「我啊,从五回岭出来时候,身子就有些不适。这些年南征北战,未敢懈怠,如今仗打得差不多了,是时候歇息了。」
朱令灵呵呵一笑,心道功劳这东西,自己已经捞够了,再打下去就功高难封了。
总要留给下面的人一点,这时候让出来,上下都高兴。古人说过犹不及,说的是真有道理。
眼见曲端好像还没懂,朱令灵寻思着,这曲端高低也算是我的老部下,将来有情份在的,何不再指点他一波。
「我近来读你们汉人的书,看到这幺一句,说是『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器满则倾,志满则覆』,我今日去汴梁是这样,老弟你带兵,也该多想想这些话。」
「你看这些将士,他们和你我一样,都是渴望建功立业。大家聚在一起,职位是将帅兵卒,实则同生共死,皆是兄弟。」
「生死荣辱,系为一体,今后真叫你执掌大军,兄弟们有些过失,也该宽宏着点,才算对得起这幺些年的同袍枕戈之谊啊!」
说到这里,朱令灵拍了拍曲端的肩膀,但是曲端没有说话。
朱令灵心中暗暗摇头:傻鸟一个,你他娘的跟着代王,算是烧了高香,不然早被人弄死了。
虽然如此,他还是准备向陈绍举荐由曲端代替自己。
一来这傻鸟虽然不开通,但是打仗确实还可以,不至于搞出个惨败。前线若是战败,自己回去汴梁,就成罪过了。
二来曲端这种人,人憎狗嫌,代王一直在用,说明挺看重他,自己推他一把,代王心里也顺遂。
曲端离开时候,心情还没平复,原本以为要在朱令灵的麾下,继续和女真鞑子打。
没想到他自己要走。
如果他真的举荐自己,那就极大概率是自己与完颜宗望直接对决。
想到这儿,曲端不禁有些血脉贲张,完颜宗望在灭辽战役中,已经证明了自己。
若是能战胜他,无疑将是极大的成就。
中军行辕,大帐内,老朱和手下们说话时候,就放松许多。
「这小子不开窍,我走之后,你们都小心着点。若是真犯了事,大家都要互相求情,先把人保住,然后去汴梁找我。」
「大帅放心,我们平日里,也都遵循军令,不至于真就犯死罪。若是小错,挨几下也没甚干系。」
朱令灵哈哈一乐,「说得对,由曲端来掌兵,也是给你们紧紧性子。每逢开国,仗打完了,总有些武人骄纵,逼得皇帝不得不下手。」
「大家都别找事,安享富贵,否则悔之晚矣。」
自己肯定是要去陪着陈绍,走最后一步的,这个过程不在他身边,朱令灵也不放心。
行百里者半九十,最后一步万万不能出差池,自己就守在他跟前,帮他遮护着点。
老朱一直觉得,称帝不是代王一个人的事。
时机到了,要是代王还不称帝的话,自己这些人就该发挥作用了。
赵匡胤的好兄弟们,早就证明了一件事,给真命天子披上一件黄袍并不难。
——
九月十五。
朱令灵从幽燕离开,前往汴梁,路上经过河北沧州的泊头县,正好碰到民夫们在开掘运河。
这河已经挖了整整半年。
如果说进度的话,如今已经到了沧州,可见速度并不慢。
看着热闹的场景,朱令灵派人去问了一下,是谁在这里指挥开掘。
得到回答说是杨成正在泊头县,朱令灵大喜,赶紧前去相见。
杨成挽着裤脚,拢发包巾,小腿上全是泥巴,看着就跟挖河的民夫没啥区别。
见到朱令灵他也很开心,擦了擦汗,「仗快打完了吧?」
「应该是。」
「极好,极好!」杨成说道:「这些日子,运粮就调走我三万多民夫劳力,赶紧打完仗,莫要再抢我的人手了。」
「老杨啊,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汴梁。」
杨成在朱令灵身边坐下,说道:「你有消息了?」
他当然知道朱令灵去汴梁所为何事,这人一向会猜代王心思,而且还有整整三个女儿在代王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