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观代王,恐怕并非寻常篡位权臣。」
马扩苦笑道:「他是不是寻常权臣无妨,但他定然是要篡位的,叔通千万莫要心存侥幸。」
金兵南下之后,马扩已经不止一次见过陈绍了,他的眼光向来毒辣,代王绝对不会屈居人下。
而且他也没有任何道理不篡位了。
如今这个局势,代王不篡位,那他手下的精兵强将们,也不会放过了他。
喝了几杯之后,宇文虚中突然说道:「子充,如今留在汴梁,已经毫无用处。朝堂上,什幺事也做不成。」
马扩苦笑,「离京也是一样,王太尉在两淮练兵,当地士绅也不冷不热。」
局势已经日渐明朗,谁会在这个时候,把自己的宗族压在大宋身上。
或许是有一些忠贞之士,却注定不会是主流。
因为赵佶这几年,把大宋最后那点福泽也败光了,赵佶因为自己的无穷欲望,指使身边近臣如童贯、朱勔、李彦之流,在江南两淮,弄得民怨沸腾。
花石纲导致江南「中产之家皆破产」,士绅阶层亦未能幸免。
因为搜刮穷鬼的钱太慢了,根本满足不了朱勔,更满足不了他背后的赵佶。
他们直接把手伸向了中小士绅,导致江南经济凋敝、士绅阶层离心。
眼看宇文虚中没有应答,而是不断饮酒,马扩觉察到有些不对劲,「你是要去何处?」
「我想去太原。」宇文虚中突然说道。
马扩腾的一下站起身来。
但看到宇文虚中的神情,他又慢慢地坐下了。
「我看的出来,代王此人,求贤若渴。我若是去投奔,他必然重用,将来你们举大事,我也可以为内援。」
这要是别人说,马扩肯定有九成怀疑,毕竟这个时候去太原,你说你不是求富贵,谁能相信。
但是宇文虚中说出来,马扩还真信。
他们这群人,向来喜欢称呼宇文虚中为『智囊』。
因为此人确实是足智多谋。
如今他已经绝望了,在汴梁,他看不到自己能干什幺。
做什幺事,都是杯水车薪,对扭转局势一点用处也没有。
汴梁这个地方,已经被蔡京等人,经营成铁板一块。
看似可以容纳不同声音,但那都是蔡京故意为之,宇文虚中已经瞧出蔡京的目的,就是让他们困在这个朝堂上,每日里歇斯底里地发出嘹亮却无用的声音。
将原本就不多的,忠贞于大宋的力量,困在这个囚笼里,无所作为。
宇文虚中拍了拍马扩的肩膀,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若北方事不济,可选一个皇室贵胄,在江南存续大宋的江山。」
「代王虽然势大,但却无恩泽于江南,或许可以划江而守,以期来日反攻。」
话虽如此,但是马扩和宇文虚中都清楚,送来就没有南渡之后,还可以卷土重来的王朝。
他故作洒脱乐观,笑道:「叔通,何必如此!局势尚未到如此地步,大事犹可为之!」
宇文虚中摇了摇头,神情说不出的坚定,这太原他是一定要去。
马扩心中突然就涌出一股敬意。
愿意潜伏到如此凶险的地方,着实是令人钦佩。
——
刘光烈带着陈绍的亲笔信,开赴秦州。
来时他就告诫手下鄜延军将士,进入秦州,一定要严格遵守军令。
不得惹是生非。
自从离开鄜州,让人将父兄囚禁之后,刘光烈的心情就一直很差。
他是个很重感情的人。
但是他的父兄不是,尽管是自己一手救了他们,却依然要在背后密谋。
可笑的是,他们做事也太不机密了些,竟然被广源堂查的一清二楚。
如今看着姚家的下场,刘光烈更是感慨万千。
马背上他指着前方的城池,说道:「过了新兴镇就是拢州,传令下去秦凤军与我们本就是袍泽弟兄,谁也不许给我胡来!」
说到这里,他心情也有些紧张,当年他就是被刘延庆丢到了秦凤路来当兵。
但那时候他基本不怎幺上前线,只是混个资历,熬个出身。
听说表弟撞了一下,好悬差点没撞死过去,他就趁机回去鄜延路了。
母亲心疼她娘家唯一的这个独苗,生怕他再无事生非,就给他买了一个功劳。
从那时候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
刘光烈的目标,就是拢州,到了拢州之后,他就会停住脚步。
然后等待小种前来收拾局面。
刘光烈也知道,自己的资历不够,处理不了这种事。
秦凤军的那些武官,也未必会给他面子,这需要一个有分量的人去谈。
谈谈归顺之后,自己这些人的好处,以及如何给主要的将领脱罪。
沿途的州县之内,大家都十分配合。
刘光烈看着城外一大群前来迎接的人马,觉得或许没有小种,自己也能把秦凤路收了。
但他这个人,有一个很大的优点,那就是没主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