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真兵马的异动,自然是瞒不过定难军哨骑的眼睛。
得知宗翰竟然放弃了鏖战,主动东撤。
上至陈绍,下到前线將士,都十分著急。
其实韃子只是出现了颓势,並未有很大规模的伤亡,至今死亡最大的將领,就是先锋完顏昌。
陈绍本来以为,按照韃子凶残的性格,是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但是宗翰这个人.
確实是可怕,是一个很强大、很值得警惕的对手。
不弄死他,女真人捲土重来的机率不低。
安肃前线,喧囂的马蹄声和人声,瀰漫在四野;
远处的雷声滚滚,大地上翻腾著泥浆,马蹄陷进去很难再拔出来。
城头女真兵马严阵以待,但此时看不见人影,周围只见竖起的兵刃。
这个时候,攻城是根本不现实的。
李孝忠带著亲兵小队往西赶了一会儿,雨势愈来愈大了。
遮天的雨幕,让他心中阴鬱,闷闷不乐。
老天是公平的,去年用暴雨拦住了韃子的脚步,没能及时占据云內,让定难军有机可乘。
今年依然是暴雨,让定难军很难打破安肃,追击宗翰。
因为要轻装简行,宗翰几乎將所有的物资,全都留在了安肃城。
只带了一些吃的。
连女真人最看重的甲冑都脱了。
这架式,明摆著去了白沟河也不准备打,而是捲动宗望的人马,与他一起北撤。
张天望也被淋得浑身湿透,大声道:“將主,他们这是要丟下安肃守军,逃回幽燕了?”
李孝忠苦笑著摇了摇头,“看样子应该是了,这群韃子是被遗弃的兵马,试著问问他们愿不愿意投降。”
“那是完顏娄室,怎会投降!”张天望是从辽地逃到夏州的,对女真韃子,尤其是西路军,十分了解。
“就是那个耶律马五,也不是易於之辈,若是一直下雨,就得想其他办法攻克安肃城。”
李孝忠嘆了口气,“派人提醒涿易二州的守將,一定要仔细提防,若是在河北灭不掉韃子主力,我看代王也不会善罢甘休。下一个主战场,应该会是幽燕。”
张天望点了点头,吩咐手下去传话。
在他看来,定难军要一口吃掉女真两大主力,实在是有些胃口太大了。
你们也是第一次来河北,女真韃子甚至都是第二次来了。
你们的老巢在西北,人家就在北边,占据了幽燕,比你们还近。
而且兵力也没有形成优势,女真甲士也非弱旅,主帅又是宗翰、宗望这种,怎么就让你轻鬆灭掉了。
但是他没有说出来,因为张天望发现一件事,那就是定难军从上到下,都有这个灭掉他们主力的想法。
从代王,到三大主帅,甚至是军中武將士卒。
他是败军之將,从女真铁蹄下逃出来的,心境和定难军这群人不太一样。
真正和定难军类似的,其实就是他们的对手女真甲士。
两边都是处於绝对的巔峰期,从起事开始就未尝一败,所以心中有一股昂扬战意,有睥睨天下的勇气和志气。
我不管你是谁,我逢战必胜,就是要灭了你。
两方撞在一起,就是针尖碰麦芒。
而定难军,更是士气如虹的时候。
因为陈绍是从西北,灭亡一个夏国之后,继承了全部的西夏土地和资源。
再加上他没有曹操的诸曹夏侯之类的宗族,没有完顏阿骨打那些部落贵族,不需要先给他们让利,给他们的子弟安排爵位和利益。
这让定难军可以做到能者居上,军功获取的公平程度,要远超世上所有军队。
所以才爆发出如此强横的战斗意志。
士兵们如此,眼看昨天还和你並肩作战,称兄道弟的哥们,今天就成了武官,你不眼红?
即使是战死了,或者受了伤,那也有丰厚的抚恤,大家都看得到,瞧得见。
如今被暴雨阻拦,夏州兵上下心急如焚,但是也无可奈何。
有点像当年张觉在平州反金,完顏闍母只能放弃进攻,在后方乾等暴雨结束一样。
此时河北的诸路人马,也已经確定了宗翰已经东进,所以结伴北上。
而在幽燕一带,女真皇帝完顏吴乞买,亲率大军南下,前来策应迎接两路大军。
女真两路人马匯合之后,便受到了定难军的猛攻,几乎每天都不停。
双方战死人马极多。
而完顏吴乞买到来之后,又徵集燕地工匠、百姓,开始搭桥。
水上搭建了十几道浮桥,无数的甲士、马匹、车辆,像一条长龙一样向北岸渡河。
完顏吴乞买竖起皇帝的大旗,在北岸等待,看著一个个甲士渡过白沟河。
空气中瀰漫著一股腥膻味道,是有人一直在白沟河捕鱼,充当军粮。
完顏吴乞买看著岸边的契丹辅军,他们配给的军粮一直不多,所以只能是捕鱼维持。
他对身边的武將说道:“完顏希尹在五回岭,败在几个韃靼人手里,我经常在想,是不是因为我们对待这些异族太严酷。”
“当年老汗带著我们起兵,不就是因为契丹狗欺人太甚,要是我们不改,早晚北境土地上其他的部族,也会起兵反抗我们。”
“如今出现了西蛮子这股大敌,我们今后恐怕真要变一变了。”
在场的女真人有同意的,有反对的,吵吵嚷嚷十分喧闹。
吴乞买摆了摆手,说道:“等宗望和宗翰回来,我们聚集勃烈极商议。”
这句话一说,眾人就不敢再胡乱发表意见,纷纷点头。
勃烈极大会,在此时的金国,地位是很崇高的,拥有最高的决策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