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童宣帅南逃,陈大帅西征
收到王禀收复燕京的消息的时候。
陈绍正在河滩旁吃饭。
“再来一碗!”
陈绍心情澎湃,肉眼可见的欢喜,暗中寻思是不是因为自己这穿越者的小蝴蝶翅膀一扇,引起的蝴蝶效应。
杨成也端着碗站在旁边,扒拉了几口之后,抹嘴说道:“童宣帅这次是真不赖!”
“这有什么不赖的,带了二十万大军去,打一个死狗一样的契丹,还败了这么多场。”杨广齐不屑地说道。
陈绍摆了摆手,不以为然,杨广齐自己在夏州,就差点酿成大错,这时候还看不起别人呢。
无论如何,拿下燕京,是件好事。
陈绍笑道:“输多少次不重要,最紧要是赢最后一次。”
这时候,杨广齐给他端了一碗饭来,说道:“就怕他打得下来守不住。”
陈绍握着筷子,闻言一怔,低头看着碗里的米,心中暗道:童贯啊童贯,你该不会真菜的令人下饭吧?
他又想起西平府来。
要是自己不是及时约束人马,严肃军纪,那这个城池想顺利接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而且进入西平府时候,自己已经彻底击败了李察哥和野利崇山。燕京情况更复杂,有契丹的耶律大石和萧干虎视眈眈,燕京是辽奸李处温开城献地,这两位可没有败啊。
陈绍好心情去了一大半,低着头默默干饭,不让人看到他的情绪。
陈绍虽然不是那种算无遗策的人,甚至意志也不算是特别坚定。他经常有些担忧、彷徨的情绪,但是渐渐地,他开始在意起形象来。
和手下相处,并不是越亲近越好,有时候要保持些神秘感。
要喜怒不形于色,要让人相信你是最牛逼的。
这都是陈绍一点点总结出来的,只有这样,手下人才会敬畏你,也能减少他们生出贰心的概率。
有的人觉得,和手下关系好,亲如兄弟,是最好的,陈绍觉得不太对。
他从和身边人相处中,总结出一个好的主公,是得揣着点的。
好在陈绍也不是一个很喜欢和人打成一片的人,对他来说,装起来不算很累。
“吃吃吃,别管他,先把咱们自己的事干好再说!”杨成大声招呼道。
定难军就是这一点好,大部分人,都在实心实意地想干事。
因为在这里,和宋辽夏那已经固化腐朽的官僚系统不一样,在这里做事是真能提拔。
人真的是怕苦怕累么?
只是苦累之后,没有相匹配的待遇而已,要是勤劳真能致富、绩效真能升官,你看看有没有人铺下身子猛干就完了。
自从让魏礼着手组建班子,陈绍确实轻松了太多,刚刚过了正午,他就从郊外回府。
走到卧房南边那条长廊上时,他不禁慢下了脚步,因为又下雨了。
西北今年的雨水很多,听说河北那边也是,淹的伐辽大军苦不堪言。
不过陈绍觉得这是好事,泥水会迟滞骑兵的速度,而大宋兵马,以步卒为主。
但是听说西军被淋的焦躁得很,连童贯都敢骂,陈绍也担心那些贼配军会不会哗变。
长廊檐下一串串的水线滴落下来,溅起水;潮湿干净的空气;朦朦胧胧的远景在雨幕之中;沙沙的、叮咚的雨声,不同于人群的嘈杂,雨声很轻很安静。
陈绍站在长廊中,静静地听了一会雨声,脑子里想起的,是苦守横山七天,被雨水浇淋时候那种无助和暴躁。
心里没来由蒙上一层阴影。
怎么就这么多雨水呢.
陈绍叹了口气,他承认自己有软弱的一面,有时候会忍不住想,童贯要是干的好,自己接下来或许不用和那些女真人硬刚。
就在这里多享受几年腐朽堕落的封建大老爷生活得了。
抗金这件事或许是该由心如铁石的人去干。
但是好的一点是他每次都能劝自己,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就应该义无反顾。
陈绍在府邸内,干脆就没有自己的起居室,每天回来到谁那里,就在哪里歇息。
他有两三天没见春桃了,便迈步往春桃的小院走去,进到房中,春桃正在试新衣服。
长长的襦裙婀娜的身段、妩媚的瓜子儿脸、如云的发鬓,不知不觉间,春桃比当年成熟了好多。
见陈绍进来,喜滋滋地跑了过来,挽住他的胳膊。
陈绍笑着抱了抱她,眼里满是宠溺,这种眼神常常让春桃沉醉其中。
两个人坐在一起,听着春桃叽叽喳喳,说着一些琐事,陈绍暂时忘却了河北的烦恼。
春桃摸着陈绍身上湿淋淋的,便叫人去准备温水,让他沐浴。
等洗好了,她亲自给陈绍擦拭干净,笑嘻嘻地梳着头发。
这时候折氏来了,怀里抱着一件紫色的衣服。陈绍也不起来见礼,笑着问道:“给我做的新衣?”
“听说你回府来春桃这里,就给你送来了。”折氏笑道:“快换上试试合不合身,几天前才完工,刚洗净晾干。我看你一年四季,就那几件袍服,将来有什么要紧的场合,还是要打扮的像样一点。”
折氏一边说一边露出笑意来。
其实陈绍不太需要这种华丽的衣服,因为他平日里也没有什么饮宴要参加。
但陈绍见她心情好,就披上试了试,正好发髻也梳好了,一身崭新的紫色大团绫罗显得神采奕奕。
房中的人都拍手说好。
春桃看着她送完了衣服磨磨蹭蹭的还不想走的样子,极力找些琐事说,自己又一点都不感兴趣,不禁有些狐疑地看着两人。
陈绍似乎是觉察到她的眼神,笑着在她耳边说了什么,春桃一脸震惊,目光在折氏和陈绍身上来回转动。
折氏见他们鬼鬼祟祟的,春桃又和陈绍动作亲密,就有些好奇,问道:“你们说什么呢?”
“我们在说今天雨大,你别走了,咱们晚上一起歇息。”
——
燕京城里,乱做一团。
王禀站在城楼上,看着眼前的乱象,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燕京城烧了一半,进城的宋军混乱又抢掠了一小半,处处都是焦黑的废墟,还有死在乱军当中的尸首。
这千年雄城的气度,已经消失了不少,看起来就像一个巨大的瓦砾堆。
城中处处火起,奸淫者、掳掠者、肆意屠杀手无寸铁的平民者比比皆是,杀红了眼的士兵,就像是一个个恶鬼。
他进城之后,本来是下令严禁屠杀城中百姓,只是派出一些小队去追寻辽人皇后萧普贤女的踪迹。
而童宣帅,更是下令“不得擅杀辽兵”,并且印制“归顺旗”准备招降。
可惜暴雨导致道路泥泞,童贯的大军,迟迟没有到达燕京城。
慢慢的,就有声音传出,说是要杀尽契丹人。
西军的军纪,在此刻误了大事,尤其是从周围涌入城中的溃兵。
因为中下级武官被裁撤,换上的那些来捞军功的权贵子弟早就跑了,这些西军底层士卒,没有了上级武官的限制,慢慢变得不可控起来。
他们在城中杀人放火,刚开始还辨别胡汉,只杀契丹和奚人,后来就彻底失去了控制,见人就杀,挨家挨户烧杀淫掠。
郭药师的常胜军刚开始还能约束,后来也加入了杀戮行列。
王禀一拳捶在城楼上,咬着牙骂道:“裁撤!裁撤!朝廷就是要削减西军,也不必急于一时吧!把俺那一个个的都头虞侯全撤了,调到河北管厢军,又给俺派来些逃跑的指挥、怯战的营头,如今这群贼配军,已经失却了管制,可如何是好!”
郭药师忧心忡忡,说道:“除非是宣帅大军快些到来,不然这局势.”
王禀转头看向城外,大雨之后,遍地汪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