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爱丽丝的梦
夜尽天明。
马尔克斯迎来了新一天的清晨。
巨大的黑色齿轮在哥德式钟楼顶端缓缓转动,发出沉闷如巨兽低吼的轰鸣。
晨曦透过灰濛濛的工业烟靄,洒在遍布车辙印的石头街道上,空气里混合著煤炭与马粪交织的刺鼻气息。
叮铃!叮铃!
大型公共马车响著铃鐺驶过。
车厢里挤满了穿著或褐或灰制服的男女,他们脸上带著宿醉般的迷茫与麻木,像被无形的发条驱动著,涌向城市各个角落。
几位贵族小姐撑著蕾丝阳伞,在女伴的簇拥下走过街角的精品店,衣著单薄的卖妇人蜷坐在路边。
“晨报!晨报!”
“骇人听闻的惨案!”
“马尔克斯疗养院与向阳庄园昨夜接连发生大火!伊文男爵与托马斯大师確认身亡!”
报童清脆的声音炸响。
他瘦小的身影背著鼓鼓囊囊的斜挎包,像一只灵巧的田鼠,在衣著各异的人群中窜行。
约翰正眉头紧锁地穿过人流,听到报童的叫卖声后,不由停住了脚步。
“孩子,给我来一份晨报。”
约翰昨夜一晚没睡,眼睛满是血丝,声音嘶哑。他掏出几枚发条铜幣,递到了报童手里。
“给,先生。”
报童迅速塞过一份报纸,又高声叫喊著冲向另一个潜在客户。
约翰甚至没有閒工夫找个地方坐下,当即打开报纸,边走边看。
“?!”
很快,他瞳孔猛缩。
直觉一股刺骨寒意从脊椎窜到头顶。
昨夜,格列佛侦探派他去调查疗养院火灾原因,却没料到,连向阳庄园也被烧成一片焦土。
伊文男爵死了……
这绝不是意外!
约翰深吸口气,不顾周围行人好奇或探寻的目光,拔腿就跑,几乎是以衝刺的速度撞进了一家街角的咖啡馆。
眼下馆里只有零散几个客人,慢悠悠搅动著杯中的液体,就著早点看报。
角落靠窗的位置,格列佛侦探仿佛一座晦暗的石雕,帽檐拉低。
他面前放著一杯早已凉透的浓黑咖啡,几乎没动过,手指有节奏在桌上轻敲,似乎在思考什么事。
“格列佛先生!”约翰坐在了对面,一把將那份报纸拍在桌上。“头版!快看头版!”
格列佛收回思绪,將目光放在了报纸上。他陷入了沉默,眉头也开始皱起。
“伊文男爵死了……”约翰喉咙乾涩。“先生,这绝不可能是意外,一定是那个加伊·法雷尔的报復!”
“……”
格列佛没说话。
他只是端起那杯冰冷的黑咖啡,猛灌了一大口。
“伊文太蠢了。”
格列佛摇了摇头。
“我在信中明確警告过他,最好不要招惹对方……但很显然,这傢伙根本没有听信。”
“我侦办过不少涉及觉醒者的案件,但没有一个像加伊·法雷尔这样……拥有无可匹敌的毁灭性。”
“招惹他,是伊文这辈子最大的错误。”
格列佛语气平静。
约翰这时想起了什么,从隨身携带的旧牛皮挎包里,小心掏出了一个白色兔子玩偶。
玩偶的耳朵边缘有明显的焦黑捲曲痕跡,身上还缠绕著几缕淡金色的头髮。
“这是我昨夜在疯人院找到的……应该属於那个叫爱丽丝的女孩。”
约翰说道。
“爱丽丝……”格列佛端详著兔子玩偶,沉吟一声。
疯人院无故发生大火,而这个女孩却离奇失踪。再结合伊文男爵之死,他几乎可以確定,这两起事件都与加伊·法雷尔有关。
格列佛陷入了沉思。
倘若用眼前这属於爱丽丝的私人物品进行梦境占卜追踪定位,对他而言,並非难事。
但这种行为,很可能惹怒那个男人。
说实话,格列佛不愿与之为敌。
他与伊文男爵没什么交情,调查匹诺曹也不过是一桩委託罢了。
眼下委託达成,伊文男爵是生是死与他无关。
但他毕竟在这件事里有参与,格列佛深思熟虑后,打算做出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