巢湖水军的舰船刚刚驶入清溪河,就已经被游骑军使发现,并且急速传讯到金军大营之中。
在大营东南侧最外围靠着清溪河的是武平军第二、第三猛安,在李克难的指挥下,小营迅速变得灯火通明,准备迎敌。
到了这一步,这次夜袭已经算是失败了八成,但梁子初却是已经不管不顾了,直接下令甲士下船,亲自打头阵,强行杀入金军大营之中。
照理说,这种行为实在是过于莽撞,过于不理智了,任何一个成熟的指挥官都无法下达类似的命令。
然而战争的吊诡之处就在于此了。
战争从来都只是个混沌的模型,因为每场战争都是人类在付出最宝贵的生命来互相搏杀,每个人混杂在其中,都有自己的想法与行动,人才是最复杂的,而由如此多复杂之人组成的战争的走向往往会出人意料,难以预测。
也因此,世界战史上往往会出现单骑入阵敌万军不敢挡,或者被保护得最好的主将死于流矢之类的事情,这些事情明明不可能发生,但它就是发生了。
具体到这一夜,那就是即便武平军已经反应了过来,即便武平军第二将亲自坐镇营寨,即便武平军的战力相对于寻常宋军来说要高出一大截,但是当巢湖水军甲士猛然杀入之时,这个金军外围营寨还是产生了巨大的混乱。
梁子初是真的拼了。
人是社会性动物,是需要找到自己在这个团体中的位置的,是渴望受到其他人尊重的。
如果在寻常宋军的战斗序列中也就罢了,但身处敌后,又是在靖难大军这种军队之侧,哪里能不拼命就可以获得尊重呢?
更别说刘大郎君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赏赐都是照着军功给,巢湖水军没有军功,就只能看着其余袍泽兄弟受赏。
所谓人一拼命,鬼也害怕。巢湖水军在梁子初的带领下,一路冲杀,竟然真的将小营搅得大乱。
而在关键时刻,武平军第二将李克难竟然被一支流矢射中了喉咙,死得异常憋屈。
而李克难一死,原本混乱的金军小营更加混乱了。
梁子初趁机杀人放火,甚至趁乱杀到了小营中央,割了李克难的脑袋。
随后,巢湖水军甲士在金军主力赶来之前,火速撤退了,连袍泽尸体都没有落下。
混乱一夜之后,第二日清晨,完颜亮亲自来到了小营之中,而此时,武平军总管完颜阿邻已经跪伏在地。
他并不是单单为了昨夜战败而请罪,而是为了第二猛安活着的那七个行军谋克求情,希望完颜亮能用皇帝的身份来暂时废除拔队斩的军法,最起码要让这七个行军谋克去戴罪立功。
李克难虽然丢了脑袋,可他的猛安却只伤亡了不到二百人,战力尚存,可若是依照拔队斩的军法,将行军谋克们全都砍了,那这个猛安就真的完了。
完颜亮却是在想其他的事情。
一方面,巢湖水军的战斗意志过于坚决了一些,即便完颜亮这种狂妄自大之人,也觉得心中有些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