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闭上眼,就看见当时那个站在流水线旁,工牌勒在腰带上,指甲缝黑黢黢的组长。
组长的普通话不标准。
带着方言强调。
周围是注塑机咔嗒咔嗒的撞击声。
「我不怪那个组长,当时的我是不服气的,当时过了几个月,我渐渐相信了,那个组长说的是真的,哪怕现在也是,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可能以后的日子,一辈子都在流水线上挣扎,所以这几次回家,看见巷子里那些穿胶鞋的孩子,就像看见以前的我,鞋底裂了用订书钉固定,冬天脚踝冻得通红还在石子路上跑。」
杨超跃低头。
看着自己的双手。
摩挲几下,以前在拉链厂,在纺织厂,干活弄出来的茧还在,但是薄了很多。
江阳伸手过来。
把杨超跃的手握住。
感受到掌心的温度升高,杨超跃接着说:「我小学的那个班长,你知道吧,就是我刚刚和你说的那个。」
「嗯,知道。」
「他以前是成绩比我好的,他要是没有辍学,读到大学,可能像我现在这样,知道世界不止流水线一种活法。
小时候觉得读书苦,现在才知道,在厂里被机器打穿指甲盖的时候,连喊疼都要看组长脸色,那才叫真苦,我跟你说阳哥,我老家那边,农村里,有些观念是很难改变的,就是在家庭的影响下,那些孩子可能会觉得,大家都这样。
觉得辍学很正常。
觉得在流水线上工作,受伤了是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