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打算这幺一直叽叽喳喳,凑满八百字。
杨超跃忽然发现,斜前方的考生,作文纸还是空白的。
往左边瞧,对方也没有写作文,似乎是在写阅读理解。
猛的意识到什幺。
再擡头看一眼时钟。
发现是自己过于紧张,看错时间了,刚刚不是还剩下五分钟,而是还剩下一个小时五分钟。
耽误这会儿,只剩下一个小时了。
足够写一篇作文。
杨超跃把刚刚乱写的划掉。
抽出一张没写的作文纸,认真审视一遍这篇主题是坚持的作文题目。
再看手指头上的疤痕。
心里像被什幺东西撞了一下。
运气?
坚持?
这不就是她自己吗。
过往的画面,在眼前闪过。
十二岁抱着课本哭的时候,她以为读书的念想早被穷日子掐灭了,可夜里把课本塞在枕头下的触感,至今都记得清。
在嘉兴的拉链厂,被注塑机咬穿手指头刻,疼得混身发抖,可脑子里闪过嗲嗲扛钢筋的背影,就不敢哭出声了。
那时候不懂什幺叫坚持,只知道不能让老家的人看笑话。
这道疤时时刻刻提醒她,日子再难,也得攥着一股劲,别松手。
杨超跃一笔一划的写下标题:
[我的运气,是我的坚持]
深吸一口气。
写上正文:
[——
我指头上的疤,是我刚辍学那年,在嘉兴拉链厂,被注塑机咬出来的印子。
它总在提醒我:遇见好运气是偶然,可撑过那些难,全是我自己攥着的劲儿。
十二岁那年,我妈背着行李走的那天,我嗲嗲就蹲在门槛上抽烟,他对我说:「阿喽,书别念了,跟你妈去嘉兴干活。」
我抱着课本哭,可家里连学费都凑不齐,再喜欢读书也得认。
后来才知道妈是穷怕了才走的,我没怪她,把课本塞进枕头下,跟着她去了嘉兴的拉链厂。
铁皮厂房里,注塑机轰隆隆响得震耳朵,热得像扣了个蒸笼。
我负责把拉链塞进机器口,手指得比机器快,慢一秒就可能被夹。
上班两个月那天,我手滑没抓稳,机器的铁爪子直接咬进食指,血一下子涌出来。
妈哭着拉我找厂长,厂长眼皮都没擡:「要幺明天来上班,要幺结工资走。」
那晚我在出租屋的硬板床上翻来覆去,手指疼得钻心,可一想到嗲嗲在老家工地扛钢筋的背影,想到自己跟他说过,我肯定扬眉吐气回家的话,我还是咬着牙说继续上班。
那时候哪懂什幺是坚持?
只知道不能认输,不能让自己变成没骨气的逃兵。
后来总有人说我运气好,但当时那会儿,和运气没关系,是逼到份上,自己不肯放自己走。
再后来我去了沪上,人家都叫它魔都。
可我只看见纺织厂的流水线和郊区合租房的霉味。
月薪三千块,房租要扣几百,不包吃。
有次离发工资还剩十天,我兜里只剩五十块。
没好意思跟嗲嗲和妈妈要,也没跟厂里同事借,我怕欠人情,更怕自己习惯了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