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封太傅为皇太叔,若教天下苟同,朝野膺服,无异于挟泰山以超北海。臣窃以为此举,乃陛下之不明,太傅之可悲也!是以臣面折廷争,泣血上陈,恳请陛下,但为太傅清誉,但为江山社稷,收回成命!」
陈怀义和林大可口口声声为了太傅清誉,一副为太傅请命之色,但意思非常明确:反对立朱寅为皇太叔!
两人这幺挺身而出的反对圣旨,立刻赢取了大多数官员的好感。暗中叫好的同时,也为两人捏了把汗。
朱寅眼睛微眯的看着陈怀义和林大可,神色淡然,毫无怒意。
「大胆!」大理寺卿张孟站起来,喝道:「这是天子明诏,尔这是抗旨犯上!"
「退下!」户部尚书江东之厉声道,「今日是庆功大宴,谁让你们面奏抗旨!」
朱党成员纷纷怒起,指斥两人抗旨不尊、狂悼无礼。
「陛下,林大可,陈怀义抗旨!臣请诛之!」
「陈某林某沽名钓誉,哗众取宠,其心可诛!臣请斩其头!」
「狂悖犯颜,捣乱庆功宴,当真丧心病狂!」
一时间,斥责二人的朱党官员,超过百人,一个个义愤填膺。
林大可和陈怀义发现,居然没有第三人站出来声援他们,而是全部保持了沉默。两人目光所到之处,很多官员都不敢对视的低下头。
两人不禁心灰意冷,神色惨然。
竟无一人哉!竟无一人哉!
可悲!可悲啊!
少年天子居高临下的看着林大可、陈怀义,冷冷说道:「你们身为两榜进士,圣人弟子,满口之乎者也,难道不知道天地之间,有大义小义,大忠小忠?」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就是朕这个天子,也要忠于大明,也是大明的臣子!是不是真正的大忠,首先不是忠于朕,而是忠于大明,忠于天下!」
「朕今日封吴王为皇太叔,为的是大明的江山社稷,不是一己之私利!皇叔之心,朕已俱知。朕之衷肠,皇叔亦知。至于尔等不过是自欺欺人、囿于门户私计的小忠小义!何足道哉?退下!」
林大可、陈怀义如遭雷击,脸色惨澹,身子颤抖。
什幺?很多暗中反对朱寅的官员,听到皇帝这番话,都是意外之余,感到难以接受。
他们怎幺也想不到,年仅十六岁的皇帝,居然说出这种难以辩驳的大道理。
皇帝怎幺如此不在意自己的皇位?他真的是心甘情愿的?他疯了吗?
不!不对!皇权之重,重于泰山。皇帝怎幺甘心?他是被朱寅蛊惑了!
对!他是朱寅的弟子,一定是被朱寅教坏了!
朱寅这个乱臣贼子,居然早有预谋!他肯定是当皇长子老师之时,就在处心积虑的刻意教坏皇长子。
此人预谋之远,心机之深,深思起来真是不寒而栗。自古窃取天下如江宁氏者,再无第二人。
奸诈如此,令人发指。
林大可、陈怀义满身正气的出来谏言,却被朱党斥责,更被天子定性为不知大忠大义、自欺欺人的门户私计。
更让两人难以接受的是,满朝文武,明明很多人也反对册封朱寅为皇太叔,却不敢站出来明着反对,任由朱寅被封为皇太叔。
懦夫满朝!
这比起天子的批判,更加让他们绝望!
「臣罪不可赦。」林大可摘下官帽,肃然下跪,「无颜再尸位素餐,忝居朝堂。臣自请罢免削籍。」
陈怀疑也神色凝重的跪下,摘下官帽,「臣无能,食君之禄而不能匡扶社稷,万死。」
他磕了一个头,「臣无颜再列朝堂,自请罢免削籍。」
朱寅微微一笑,深深看了看两人一眼,神色意味深长,还是一言不发。
他不说话,那些反对他的官员就更是不敢替两人出头。他们是真的怕了。
这种明面上的斗争,他们再也不敢了。
泰昌帝目光清冷的看着两人,声音略带清稚的说道:「准!吏部革去二人官职、官籍。既然你们执迷不悟,那就是枉读圣贤书,干脆连功名也革除吧。」
「礼部!革除二人进士、举人、秀才功名!」
他要幺不做,要做就坐实了这个恶人,让先生更好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