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见老世叔,晚辈不禁想起当年之事,恍若隔世,犹如梦中…”
他言及此处,伤感人世沧桑,家族变故,不禁为之泪目。
戚继光打量着一身落魄之气的张静修,握着他冻得冰冷的手,一边捂着一边摇着说道:
“六公子活着就好啊!今日见到你,老夫好像又见到了张相,六公子酷似令尊,真如张相复生也。”
“四十年前,老夫与令尊初识在北京,一见如故。那时,令尊差不多也是你这个年纪,至今令人记忆犹新。他当时送我一副字‘忠忱天日’,一直在老夫的书房。”
戚继光不是说场面话,张静修和他的父亲张居正,有七八分相似,像煞了当年的张居正。
戚继光看到他,恍惚之间还以为时空倒转,故人复生。
那女子也赶紧敛祍行礼道:“妾身夏氏拜见老世叔!”
随即又对两个孩子道:“快!宓娘,治虚,快快拜见戚公!”
张宓和张治虚兄妹一起行礼,清声稚气的打着哆嗦道:“孩儿拜见戚公!”
戚继光笑道:“外面冷,别冻着孩子,进去说!”
一边请张家人进府,一边张罗好生招待。
张家娘子夏氏,原来还心神忐忑,担心不被戚继光接纳。可是此时看到戚继光如此热情,这才放下了心。
好悬啊,总算真正脱险了。回想起昨夜之事,她兀自后怕不已。
两个孩子眼见能进府,都是高兴的眉开眼笑。
张家四口先是吃饱了肚子,然后沐浴更衣,换上了保暖的衣狐裘,都是焕然一新。
这种富贵日子,张静修还是抄家之前享受过,如今十几年,还真是不习惯。
直到四人安顿下来,戚继光才请张静修到书房说话。
张静修换了衣服,整个人的气质又判若两人,很有几分贵重风度。到底曾经是富贵风流的相府公子,终究还是不同。
戚继光暗暗点头。张静修虽然落魄潦倒,可心性看起来还不错,也算在烟火红尘中历练了十几年,不像是那种眼高手低落魄公子。
“六公子。”戚继光亲手给张静修斟茶,“来这就是自己的家,无须拘束。”
张静修神色沉静,不卑不亢的拱手道:
“小侄一家承蒙世叔不弃,得以受赐衣食,无异于活命之恩。世叔是长辈,也是故人,还请称呼小侄表字。六公子之称,小侄实不敢领受,汗颜万分,羞愧无地。”
戚继光点头抚须道:“也好。北辰,你坐下说话。俺问你,摄政王不是早就赈济了么?为何你们一家到了这种地步?这可是京师啊。”
“难道,是有人贪墨钱粮,连京师都有人冻馁?你们一家如此,那整个京师呢?城外呢?那还得了?”
事关赈济和吏治,他当然要问清楚。若真是还有人顶风贪墨,那就是找死了,又是一件大案。
张静修书卷气难以掩饰的脸,在灯光下变得很是幽静,看上去充满了故事。他缓缓说道:
“还教世叔知晓,小侄一家,是被人抓到南京的。就在昨日,小侄一家还被关在柴房里。小侄全家四口,是不久前逃出来的。因为刚脱离牢笼,也不知道赈济之事,当时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找到世叔。”
原来如此!
戚继光这才明白,不是赈济钱粮出了问题。
“谁抓你们入京?难道是锦衣卫?”戚继光神色阴沉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