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也不是全无优点,也有一些进步的理念,也有一些为国为民的真君子。可是和它的反动相比,却又不值一提。
顾宪成虽然是东林党的发起人,所谓的党魁,但此时的顾宪成,还只是明面上站在台前的代表,绝非真正的党首。
否则的话,顾宪成也不会亲自去见义父。
宁采薇说道:“罗言、范忆安的第二个考量,就是留着顾宪成和东林党故意折腾,纵容他们坐大,让他们酝酿更大的阴谋,到时拉更多的人下水,最后毕其功于一役,斩草除根一网打尽?”
唐央央笑道:“师母圣明!这就是他们第二个考量。若是师母同意,到时就故意设计,让顾宪成和东林党成为漏网之鱼。”
宁采薇点头,“我同意!有这两个考量,这个方案很好。那你们就这么执行,给顾宪成挖坑吧。这次就当便宜他了。”
“是!”唐央央领命。
宁采薇又吩咐道:“顾宪成的事,再通报给徐先生,包括你们的计划。”
“遵命!”
……
华灯初上,寒夜如水。
富丽堂皇的魏国公府,隐隐传来家班堂会的昆曲伶音,那咿咿呀呀的婉转吟哦,让这两百多年的古老豪门,在夜色中显得有点幽渺阴森。
但魏国公徐小白并没有看戏听曲,而是在接待两个客人。
湖心楼的揽月台上,香烟缭绕。徐小白身穿一袭燕居的大氅,正在亲手煮茶。
对面坐着的客人,左边的身穿僧衣,头戴莲冠,居然是个宝相庄严的僧人。
右边的是个白衣士子,年约三旬出头,五短身材。
“苦明大师。”徐小白给僧人斟了一杯茶,面容在灯影和茶雾的氤氲中显得有些缥缈,“鱼儿就是放在砧板上,也会蹦跶两下。牛羊面对屠刀,也会以角相抵,何况是手握兵权、执掌朝政的朱稚虎?”
“就算我们的计划能成功,他临死前的一击,可能也会让整个南京陷入腥风血雨,就是我魏国公府,也有万劫不复之危。事到如今,本爵难免举棋不定、心绪不宁啊。”
“阿弥陀佛!”苦明和尚双手合十,神色悲悯,“江宁氏谋反作乱,擅立天子,欺君罔上,陷苍生于水火,置社稷于倒悬,此乃皇明之大劫,天下之魔障。”
“公爷与国同休,世受国恩。若是大明气数已尽,魏国公府何去何从?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江宁氏专权跋扈、独夫民贼,如此倒行逆施,大明危矣!他若称帝,必是亡国之君呐。他当亡国之君不要紧,却要连累大明社稷一起葬送,天下百姓跟着受苦受难。”
“公爷乃是应运而生,身负伏魔化劫之任,是以有此机缘。今日之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箭在弦上不可不发。公爷当矢志如一,除魔卫道、忠君报国之心坚如磐石,方可成就大事,挽狂澜之既倒,扶大夏之将倾,此乃无量之功德,无上之阴骘啊。”
“阿弥陀佛!”
那白衣士子也肃然说道:“虽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但为国家社稷,吾辈又何惧危墙之下耶?”
“国公此时就算改变主意,也是悔之晚矣啊。孝陵卫的调防,有国公的手令。龙广山换防轮戍,也有国公的关防。这些手尾,岂能经得起查?”
“国公若是此时临阵退缩,清君侧的仁人义士没有兵马相助,必败无疑呀!到时正人君子舍生取义、引颈就屠,热血腾腾、人头滚滚,国公岂无椎心泣血之痛?朱寅到时审讯株连,谁敢保证不牵扯出国公?即便朱寅恕国公死罪,怕也难免革爵圈禁啊。”
徐小白听到这里,神色苦涩无比。长叹一声道:“当初答应你们,也是有三分酒意。如今竟是骑虎难下、进退维谷。”
“季晦先生,你可是害苦我了。”
这个“季晦”先生,大名刘一燝,乃是东林社的发起人之一,也是清贵的两榜进士,如今官居兵科给事中,官小权重。
刘一燝笑道:“那不也是因为公爷为联姻之事烦恼?起因还是国贼朱寅啊。朱寅为了笼络国公,强行将他那大脚无礼、粗俗不堪的妹妹,许配给国公,这是对魏国公府的侮辱。”
“魏国公府的历代夫人,哪个不是出自名门望族?别说国公夫人,就是府中其他正房夫人,也都是清华之家的千金闺秀。”
“可是朱寅之妹吴忧,来历可疑,形迹不端,抛头露面,还是一双大脚,不过是个粗野女子,怎是国公良配?”
“华亭徐文贞公(徐阶)之孙、太常寺卿徐元春,有女待嫁,年方十六,与国公可谓良配也…”
“徐家乃松江巨族,世代簪缨。徐文贞公虽已故去十余年,可徐氏仍是江东首屈一指的衣冠华胄,总不会辱没了国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