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国之赤子,吾之手足!”(大章节)
朱至渂和朱芸娘站在廊下,走也不是,进也不是。
却听大哥怒道:“是没有体面!可那又如何?说到底也是太祖子孙!哪怕穷死,也是大明的天潢贵胄!贫而不贱,穷而不卑,这才是骨气!”
“你少一头毛驴回娘家,咱家就不是宗室了?”
大嫂见大哥发怒,哽咽着说道:“朝廷对我们太苛了,何时是个头!妾身无非是跟着丢人现眼…”
二嫂的声音说道:“大嫂好歹是个安人诰命,中尉夫人。可是我呢?连诰命都没有,光是穷了。”
“好了。”二哥沙哑的声音响起,“大嫂气头上,你掺和什么?诰命又有何用?朝廷给一石皇粮了?也就是说出去好听,甚至反倒引人嗤笑,哪有走路回娘家的安人?”
大嫂道:“还是二哥说的有道理。我们好歹是中尉府的女眷,传出去也该有三分体面。出行别说车马轿,小毛驴都没有一头,像话么?”
朱至渂听到这里,一步跨入堂屋,朗然说道:“大哥,二哥,你们不要犯愁,我要去应募吃饷!”
堂屋之中,阳光从破瓦中爽快的撒落下来,留下几道细细的光柱,光斑在简陋的厅堂中漂浮,将堂上众人的脸衬映的明暗不定。
朱至渂看到熟悉的家人,再看看这熟悉的堂屋,不禁有点恍惚。
堂屋的地面砖到处都是裂纹,高低起伏、凸凹不平,以至于桌椅都有点倾斜了。角落里,甚至还有顽强的杂草从砖缝里探头探脑,给这阴暗陈旧的堂屋,带来一抹亮丽动人的绿意。
神龛上供奉着太祖高皇帝的画像,香炉早就灰冷烟灭,里面都生出苔藓了,显然很久没有给太祖神像烧香了。
神龛前的八仙桌左首,坐着一个年约二十六七岁、方脸浓眉的布衣汉子,正一脸愁容的长吁短叹。
正是大哥、奉国中尉朱至濋。
右首坐着一个面带菜色、神色幽怨的妇人,乃是大嫂郑氏。
再下边,依次坐着一张紫棠脸的二哥朱至澋,以及同样神情哀怨的二嫂孙氏。孙氏肚子微鼓,已经怀孕了。
大哥那对五六岁的小儿女,低着小脑袋,鹌鹑一般坐在角落里,不敢吱声的默默数着砖头。
门槛边的角落里,还盘着一条小黄狗,瘦的皮包骨头。
此时,众人听到朱至渂的话一起抬头看来,都是神色惊愕。就是那小黄狗,也疑惑的抬起懵懂的狗眼,歪着狗头觑着朱至渂。
“老三,你说什么浑话?”大哥浓眉一皱,“帮人打架,打坏了脑袋?咱们是宗室,怎么能吃饷?”
二哥摇摇头,“三弟,你可不要胡来!应募当兵是犯禁,你想进凤阳高墙么?就算你敢,哪个将领敢收你?”
大嫂郑氏则是白了小叔子一眼,觉得他不靠谱,都懒得质疑他的话,只是看向他身后的小姑子,伸出手道:“卖掉了?钱呢?”
朱芸娘从手帕里取出十三个铜钱,递给大嫂,“卖了十三文,都在这里了。”
“只有十三文钱?”大嫂的眼睛立刻就红了,她摩挲着十三个铜钱,掂了掂又捏了捏,抬起一张泛着菜色但尚属周正的脸,目光有点不善的审视着小姑子,“你又藏钱了。拿来。”
“啊?我没有。”朱芸娘低下头,双手绞着手帕,“大嫂冤枉我,真没藏。”
“撒谎都不会!”大嫂怒了,小脚在断裂的青砖上猛然一跺,砖缝中就溅起几滴泥点子。
“瞧你那出息!每次一撒谎就面红耳赤!还要我搜身么?”大嫂再次伸出手,“拿来!”
朱芸娘快要哭了,只能戚戚哀哀的从怀里捣鼓出三个铜钱,还带着体温。
“德性!”大嫂恨恨的收了三枚铜钱,还在小姑子掌心拍了一下,“屡教不改!这是宗女的家教么?”
三兄弟闻言都是咳嗽一声,神色尴尬的没有说话。就说朱至渂,暂时也没有再解释当兵吃饷的事。
二嫂孙氏看不过去,劝道:“大嫂莫要气恼,小妹还是个孩子…”
“什么孩子?”大嫂拧着眉毛,“十三岁了,还是孩子?这坏习惯要是不给她扭过来,她将来嫁了人,指不定会怎样呢!这是小事?都说的不痛不痒、不咸不淡!只有我管教她,你们都当好人!”
朱芸娘大着胆子道:“大嫂,我只是想攒钱买一面小铜镜…”
“我的给你!”大嫂冷哼一声,“反正我如今这等狼狈,倒也用不着梳妆打扮了。我的陪嫁镜子就给你吧,以后别再藏钱了,知道么?不是好习惯。”
“是!”朱芸娘露出一丝喜色,“谢大嫂!”
然后讨好般的说道:“嫂子不要发愁,城里已经下了告示,说是摄政太傅有令,要招募宗兵,饷银起步就是五两呢。三哥都对主簿说要报名应募了…”
什么?几人一起看着朱至渂,一脸求证之色。
朱至渂呵呵一笑,倒了一杯凉茶喝下去,袖子一擦嘴的坐下来,这才眉飞色舞的说道:
“告示写的清清楚楚的,主簿都出来亲自解释了,千真万确的事!真的假不了!”
“摄政太傅亲自颁布的台命,还有蜀王爷的教令。十五以上、三十以下的宗子,只要身板不差,就能加入宗军,起步就是五两的月饷!五两啊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