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一次是冬天,朱寅觉得自己穿的太多。御前没有旨意,他又不能减衣。
这里又闷又热,他却穿得这么多,还是火气旺的少年,很快就额头见汗了。
郑国望也感到热。她其实穿的更多,尤其是胸口还缠的很紧。
可她毕竟是皇帝的小舅子,直接当着皇帝的面擦擦额头的细汗,还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立刻会意,对旁边的宗钦使个眼色。宗钦立刻上前,脱下郑国望的大氅,又解下她的狐绒围子。
郑国望顿时轻松多了。
宗钦很想帮朱寅也脱了大氅,可皇帝没有示意,他不能这么做。
朱寅抬手擦擦自己的额头,可皇帝就当没看到。他张张嘴,想请求皇帝减衣,却又咽了回去。
皇帝淡淡说道:“你们出使日本,虽然议和无望,却是不辱使命,扬威异域,有功于朝。今日你们平安归来,朕心甚慰。朕已经下旨议功封爵了。”
朱寅和郑国望异口同声的说道:“皆赖皇上洪福,皇明天威,才能有此侥幸,立此微功,臣实在不敢居功,更不敢受封爵位,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这种推辞之语,既是一种程序,也是一种姿态。
皇帝缓缓说道:“祖宗成法,爵已赏功,无军功无以封爵。既有大功,不封何以明赏罚。圣旨已下,朝野瞩望,卿无需推辞。”
两人再次跪下,叩首谢恩道:“恩威皆出于上,忠孝皆出于下。臣叩谢陛下隆恩,感激涕零…”
叩谢之后,两人再次平身。这么一折腾,朱寅的汗更多了。
皇帝遂问道:“丰臣秀吉何等样人?”
显然,他问的是郑国望。因为他的目光看的是郑国望。
朱寅没有搭话,只是拱手低头。
郑国望拱手道:“回陛下话,丰臣秀吉身材矮小如猿猴,性情奸诈如鬼狐,狂妄嚣张,无知自大。”
皇帝又问:“日本有多少兵马?”
郑国望答:“最少三四十万,凶悍善战,一如当年倭寇。”
皇帝再问:“卿奏报日本多金银,然否?”
郑国望回道:“确乎多金银,尤其是银矿,远胜大明。听说,几大银矿每年产银二百万两。”
皇帝眼睛一亮,胖胖的身子微微前倾,喉头滚动一下。
可是随即,他的眸光就黯淡下来,似乎心有憾恨。
朱寅心中暗笑。拜金帝这是惦记日本的银子。可是日本的武力和汪洋大海,又让他徒叹奈何。
这个万历爷,真就是又贪又菜。欲望很大,胆魄很小。
其实何止日本银子多?缅甸的金子也很多。缅甸金矿还多是开采容易、含金量高的富矿。
问题是,缅甸就在家门口,拜金帝有那个魄力攻入缅甸?
他不但没有这个魄力,还被缅甸小邦开疆拓土,反推着丢了小半个云南。
郑国望继续道:“日本兵马虽然不少,远隔重洋。可若是朝廷大造舰船,积蓄粮草,训练士卒,再联络海盗为用,三年后大可渡海征讨。”
皇帝沉默一会儿,说道:“渡海远征,谈何容易。便是这大造舰船,也绝非易事。”
郑国望仗着是皇帝小舅子,力争道:“以大明国力,三五年之功可造大海船数百艘,征日有望。”
“日本可征大明,大明亦可征日。”
皇帝却是摇头:“卿可知蒙元征日之败?茫茫大海,彼易来之,吾不易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