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寅將礼单在茶几上轻轻一拍,“国民在物慾中墮落,骨头就软了,气节也被消磨。
所谓笑贫不笑娟,眼下就是。这种百姓再多,也是软体动物,顶不住满人的屠刀。万历不愧是晚明的皇帝啊,带头拜金,拜金帝么。”
“又来!”寧採薇哭笑不得,“姐结个婚而已,你又扯这些没用的!你又不是皇帝,
操这心干嘛。明明说喜事,你又说家国大事,真就是操心的命!”
寧清尘的小脸却是一片肃然,捏看小拳头道:
“小老虎,你说的对,你的担心是对的!人的精神文明才是最高属性,一旦为物慾污染扭曲,精神也就被埋葬,被出卖,被践踏了。这种人是没有力量的,只有肤浅至极的低级欲望!懦弱、庸俗、势利·—"
“寧总,你对此漠不关心,我觉得你有些麻木了。我是个医生,可我只能救治人类的身体,却不能救治他们的灵魂啊——"
寧採薇眼见妹妹要继续延展这个话题,顿时露出生无可恋的神色,赶紧打断道:
“寧医生你闭嘴吧,姐现在商量的是婚事,你扯这些有鸡毛关係?姐麻木?姐还不仁呢!要不你们一块过!我走!?”
寧採薇有点生气了。
“小老虎,这婚你还结不结,结就说正事!合著这婚礼就是我一个人上心是吧?是姐上杆子?送的?”
朱寅赶紧笑道:“结结结,当然结!礼单没问题,就这么办。冰人嘛,当然要请一个进士,就请郝运来吧。”
“请他做媒?”寧採薇有点意外,“此人是个桥头草,政治投机分子,向来和你不对付,也是你的政敌,你说他要弹劾你,你还请他当冰人?”
朱寅道:“所以你不懂官场道道。政治就是妥协中的斗爭,斗而不破。是你中有我,
我中有你,不是涇渭分明。严嵩和徐阶是死敌,也不影响徐阶把孙女嫁给严嵩的孙子为妾。”
“郝运来要弹劾我,我却让郝运来当冰人,这种心胸气度就出来了,这也是声誉。他是我政敌,反而能为我所用。此人鼠首两端,惯於投机取巧,让他当冰人,或许將来还有意想不到的用处。”
“他自己,肯定也乐意当这个冰人。”
寧採薇明白了,轻摇首道:“如此说来,郝运来一边弹劾你,一边也乐意当这个冰人。你们混官场的人,真是心中险恶、不可理喻。我在后世都討厌和官员打交道,最是虚偽。”
“好了,婚礼的事就商量到这,接下来就是努尔哈赤的事。他今天派人来府中,说很想见你。但你这野猪皮大哥也是细心,他不想让皇帝和朝臣知道你们的关係,说是先去其他官员家拜访,后日再来咱家,避嫌。”
朱寅心中有数,“好,那我后天就在家等他。好几年没见了,他如今已经拿下了建州五个部落,很快就要统一建州,现在估计有三万大军,实力不可小。”
“他来北京除了进贡卖货,就是想要出征抗倭。我之前的布置起作用了。歷史上他本来就奏请出兵抗倭,这次只会更坚决。我接下来,就是让朝廷同意他去。”
寧采微道:“你打算让他带多少人去?”
朱寅伸出一根指头:“最少让他选一万多建州精兵!少了不行,多了会便宜叶赫等部。嗯,最好让朝廷同意叶赫部也出兵!不能削弱了努尔哈赤,让叶赫坐大。”
“如果我到时能去朝鲜主持大局,女真兵、蒙古兵、土司兵都要用。”
朱寅正说到这里,忽然外面响起清脆的铃鐺声。
三人立刻站起来,走到外间。
很快,康乾的声音就从外面传来:
“主公,有新的消息了。郑国望弹劾主公在西北挪用大军缴获,擅自赏赐將士,涉及数量倍於军餉,有收买人心之嫌”
“郝运来弹劾主公专横跋扈,独断专行,遇大事一言而决,从不徵询巡按意见,有违朝廷体例——-他说,主公贪西北之功,一律弄险,视兵危战凶如儿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