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杨无畏走后,康昌晞这才唏嘘一声:「现下古玄道算得公府诸道下头最为凶险地方、也不知杨前辈去淌这浑水到底算得好事坏事?!」
「修行人祸福自有天定、担心这些作甚?!」康大掌门显得不甚在乎,他与杨无畏是一故交不假,但却自觉还没得为一同为金丹上修的道友操心担忧的本钱。
他只又淡声问过嫡子:「荣泉现已入了闭关室了幺?」
「嗯嗯,早便入了,三叔现在正守在外头护法,听得叶叔也在外头候着。前日悦见山又遣稼师过来查看灵树是否有得异样,便就是昶哥一人做得接待。」
康昌晞语气里头似有些欢悦意思,以他看来,康荣泉结丹倒真该是水到渠成之事。
后者不但是唯一能承袭康大掌门《玄清枯荣秘册》这部功法的重明弟子,且年岁虽不算大,但却历经世事,见过人心鬼蜮,也受得清贫磨砺,这心境早已不是寻常筑基修士可比。
一生经历的大风大浪或要比那些贵胄、膏粱们多出许多。今番又从自家老子手里头得了结丹灵物,当没有不成的道理才是。
康大宝闻言,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棋盘边缘的木纹,目光越过殿外,落在那两株澄溪树的方向。透明树干里的淡蓝灵华缓缓流淌,像极了岁月无声的轨迹。
「他早年间犯得大错、几经沉沦过后,这心性或是够了。只是结丹这关,从来不是单靠心境便能成的。」他声音低了些,带着几分只有为人师长才懂的顾虑,
「《玄清枯荣秘册》讲究『顺时而生,逆时而长』,他这些年太顺了,缺了点破釜沉舟的锐气。
好在此番悦见山送来澄溪树,阳明山灵脉得以滋养、却是好事,或能与他结丹再提一分助力。」
康昌晞愣了愣,似懂非懂,又在心头奇怪同为金丹,自家老子怎幺看起来愈发深不可测。过后思索一阵,这才开腔言道:
「父亲,听得荣泉还未闭了死关,不若您唤他出来,再做些提点?!」
「不必。」康大掌门摆了摆手,重新拿起一枚白子,却没往棋盘上放,只是捏在指间转着:
「修行如饮水,冷暖自知。他本来都已坚定十分,此时唤他出来,或还要坏他心境。且,他若连这点关隘都勘不破,也就不配结丹了。若是此次因此败了、未必也不是件好事。」
康昌晞听得父亲这话,眉头仍拧着:「可荣泉他.」
话未说完,却见康大宝擡手打断,指尖往殿外一指。
暮色里,澄溪树透明枝干上的水精正顺着叶脉缓缓滚动,落进灵土时溅起的微光,竟与闭关室方向漏出的灵气隐隐呼应。
「你看这树,」康大宝声音轻了些,「它自知枯荣有数,从不会急着将灵华泄尽。荣泉若连这点等待与磨砺都受不住,即便结了丹,将来也走不远。」
康昌晞顺着父亲的目光望去,闭关室的灵禁上映着微弱的光晕。山风又起,铜铃再响,澄溪树的枝叶轻晃,似在应和着远方的动静。
待得夕阳最后一缕余晖掠过棋盘,便将黑白棋子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似是道道藏在岁月里的伏笔。
康大宝忽然又笑了,拍了拍嫡子的肩头:
「你将这里收拾干净,便就去与你段师兄帮忙做些事情。我却也难得免俗、也想要去关室外头候上一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