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大宝取过一支细竹笔,指尖蘸了点眉黛。
此时这胖大汉子的动作愣是轻得怕碰碎了什幺似的,先在自己手背上试了试深浅,才敢俯身靠近。
「妾身这辈子,倒是从未想过能等到郎君为我描眉的一天。」
费疏荷轻声浅笑,气息拂过他手腕,带着灵茶的清润、似还有些少女般的娇憨:「你说说,你这手能挥戟斩得金丹上修、三阶妖校,怕都不止千钧力气,怎生却拿不稳一支竹笔。」
康大宝也笑,笔尖在她眉尖轻轻勾勒:「那自不同,什幺劳什子金丹上修、三阶妖校,哪能比得我家娘子金贵半分。」
费疏荷明晓得这是漂亮话,却也高兴。
言笑一番,康大掌门动作倏然慢了下来,目光落在她眼底,似要比灯焰还暖上一分。
「这些日子,却累得娘子跟着一并提心吊胆了。」
「这话是从哪里说来的,夫为妻纲、不过本分。」费疏荷擡手按住他的手腕,不让他再动,「郎君英雄无双,我们这些妇道人家,便算难得助力一二、却总不好拖你后腿。」
英雄无双这话康大宝自晓得难配得上,只笑着点头,继续借着烛火仔细修着眉形,竹笔划过之处,淡青眉色衬得她眉眼愈发柔和。
甫一画完,他取过一面水镜递过去,镜中映出两人相挨的身影,窗外的风都似是轻了些。
费疏荷看着镜中的自己,又擡眼望他。
算下来二人结为伉俪都有都近百年,康大掌门这模样倒是一如当年挑帘时候、平平无奇。然这情人西施之言却也不假,费疏荷此时再看,却觉自己的心儿都已分了一半,落在了前者身上。
亏得掌门夫人这般含情脉脉,一侧的康大宝却不觉有异,反是不解风情、将话题又引到别处。
「公府那边来了信笺,是言两仪宗现下元气大损,便是摘星楼再强催过来,或也难再起声势。
公爷下场过后,两方真人暂时罢手。而鲜于家与云水宗进展颇为不顺,连失上修、丹主,阵中弟子都做胆寒,若不是还有兽潮以为策应,说不得即就已成了落败结局。
是以暂也无暇他顾,而今云角州所虑,只有寒鸦山结界那处破口。
前番丰文妖尉折了不少本钱,便连其麾下得力干将曾章妖校都差点儿殒在公爷手中。白参弘要再想只空口白牙说服这老鳌拨弄部属出来、好做添油,却是件难成事情。
公爷晓得我们此番用命之功,是以短时间内,我们这处地方,倒也不消担心太多。」
自家夫君所言这些事情费疏荷自都晓得,不过她却也只是安静听得,时不时轻点螓首,一双美目随着前者语气眼波流转、好似捧场。
然康大宝却在这话过后口风一转,语气稍沉:「我今日去拜天勤老祖时听得它讲,是言婶娘今日要回颍州。一为晚晴结丹之事、二为自身修行?」
费疏荷颔首一阵,轻声应道:「是有此事,婶婶还言要将令仪与昭哥儿、晏哥儿一道带去,也省得我们将来再出份川资。颍州路途可不短,能省则省些罢。」
「哈哈,我家娘子本该是画里头的人物,怎幺也被为夫染出来一身铜臭气?!」康大掌门听得话后乐了出声,不过再开口时候,却也是赞同讲道:
「婶娘愿意携着三个孩儿一道奔赴颍州,自是好事,娘子该寻个时候好好登门答谢一番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