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点点头,然后就跟着何阳一起走向外边,路边停着两辆吉普车,看起来还挺新的,方言和李冲以及何阳上了一辆车,王风和邓财上了另外一辆,顺便把方言的行李也放了过去。
接着汽车发动,朝着县医院的方向而去。
驶离车站土路,拐上县城主干道,何阳坐在副驾转头对方言说道:「方主任,以前没来过这里吧?」
「没有,就连山西都是第一次来。」方言摇摇头说道,同时目光透过窗朝着外边看去。
何阳说道:
「咱灵石县城不大,但胜在历史久,隋朝就立县了,街道都是顺着山势铺的,高低错落着挺有味道。」
方言顺着车窗望去,主干道是夯实的土路,被车轮碾出深浅不一的辙印,风一吹就卷起细尘。
这边和太原确实不能比,路两旁是清一色的青砖灰瓦房,偶尔夹杂几间土坯房,墙面有的刷着白石灰,有的直接裸露着砖块,墙上刷着「农业学大寨」的红漆标语,字迹有的鲜亮有的斑驳。
「您看路东边那排青砖房,」何阳擡手示意,「那是县里的供销社、邮电局,算是咱这儿最热闹的地方了。再往前过了石桥,就是县医院和招待所,离得近,方便您办事。」
方言点点头,目光扫过路边的行人,他们大多穿着灰、蓝、黑三色的棉衣,裹得严实,有的背着竹筐,有的提着布包,慢悠悠地走着;几个骑着二八自行车的人驶过,车把上挂着菜篮子、粮袋。
供销社外边,还有摊主裹着厚棉袄,守着几筐野菜,鸡蛋,偶尔有人停下来问价,这年头虽然还是计划经济的时代,但是在农闲的时候,还是有农民自主搞些东西到城里来卖,特别是鸡蛋这东西,这年头农民手头现金匮乏,但日常生活中的各项开支,如添置衣物、礼尚往来、孩子交学费、购买生活用品等都需要钱。
而养鸡下蛋成为了农民们为数不多的可以应急的赚钱方式,卖鸡蛋的收入可以用来购买食盐、火柴、肥皂等生活必需品,甚至可以应对一些较小的人情支出。
因此,人们形象地将这种靠鸡下蛋卖钱支撑家庭经济的方式称为「鸡屁股经济」,也有人称之为「鸡屁股银行」。
副驾驶的何阳还在对着方言介绍:
「咱灵石产煤,县城周围好几个煤窑,不少老乡靠挖煤过日子,所以空气里总带着点煤味,您多担待。不过咱这儿的小米、红枣地道,回头让食堂给您尝尝,养胃。」
方言摆摆手,这有啥担待的……
汽车驶过一座石拱桥,桥下有条小河,河水结着薄冰,岸边的树枝光秃秃的,挂着些许霜花。
「桥那头就是县医院!」何阳对着方言说道。
方言看去,一栋五层红砖楼格外显眼,旁边是一排低矮的平房,应该是病房和办公区。
「何院长,」方言收回目光,切入正题,「这次肝炎试点的情况,萧主任在太原跟我提了两句,但具体细节我还不清楚。电报里说一切顺利,可我听说,好像有些不太顺畅的地方,您给我说说实际情况?」
何阳脸上的笑容淡了些,问道:
「方主任听谁说的?」
方言笑了笑说道:
「坐火车的时候,听到其他人说的。」
他也不说是谁,是什幺内容,就让何阳自己讲。
何阳顿了顿,然后说道:
「方主任,实不相瞒,真要细说,确实有点小问题。」
「详细点。」方言说道。
何阳说道:
「药方子和药,都没问题,是真管用,县城周边几个试点公社,治好的病人不少。可问题也出在这儿……药不够分。」
「试点就覆盖了四个公社,名额有限,可周边介休、平遥过来求药的病人不少,还有些干部托关系要药,基层卫生院那边不好拒绝,导致真正符合试点条件的老乡,有时候得排队等药。」
「另外,」他压低声音,「咱基层的赤脚医生水平参差不齐,辨证虽然有那个圆盘,但是有些医生还是没摸准病症就给病人发药,个别病人吃了没效果,还私下抱怨,说药方『名不副实』,给推广添了点阻力。」
方言点点头,这和火车上听到的情况对上了。
他也没有表明态度,而是问道:
「药材的缺口有多大?辨证用药的问题,有没有想过解决办法?」
何阳摇摇头:
「缺口不好说,私底下的人来往我们也没办法统计。」
然后他顿了顿,说道:
「至于辨证的事儿,我想……应该可以让白同志多指导指导……」
这会儿他也摸不清方言到底是啥态度,只能硬着头皮说了。
方言还是没说话,露出思索的神色。
这会儿车已经到了县医院的门口。
何阳让司机往招待所开。
很快就到了一旁的平房边,这是一栋和医院主楼相连的平房,墙面刷着白石灰,门口挂着「灵石县医院招待所」的木牌。
何阳先下车拉开门:「方主任,到了,您一路辛苦,先歇歇,我让食堂准备午饭。」
「吃饭的时候咱们一块儿见见院里的干部。」
方言点点头,然后看了看周围,问道:
「诶,我们派过来的白晓春呢?」
何阳说道:
「噢,白医生昨天就去静升镇了,大概有十来公里的样子。」
方言恍然:
「哦,去那边去了……」
他对着何阳问道:
「诶,我记得静升镇,是不是还有个王家大院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