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了管家李财将薛蝌送走,二姑娘倦怠起来,回房好生小憩了一会子,谁知起身时外间业已擦黑。
迎春睡的有些懵,一时闹不清是朝夕,呆愣了会子才叫了人来。绣橘挪动莲步凑过来,迎春就问:「什幺时辰了?」
「回太太,酉时一刻了,可要传晚饭?」
迎春道:「也不大饿,且等一会儿吧……是了,老爷可回来了?」
绣橘笑道:「半个时辰前刚回,进来瞧了太太一遭,见太太一直睡着,便往西路院去了。哦,还说了吃过晚饭来看太太呢。」
「嗯。」迎春应了一声儿,搭着绣橘的手起身,挪至宴席间又寻了罗汉床落座。
待苗儿掌了灯来,她方才缓过神来,道:「也不知怎地,近来贪睡得紧。」
苗儿就道:「太太如今可是双身子,可不就要能吃能睡的?」
又有条儿送了湿热帕子来,伺候迎春擦脸,也道:「太太还是早些用饭食吧,可不好饿着肚里的小公子。」
迎春笑道:「他才多大?哪里就能分出男女了?」
条儿振振有词,说道:「酸儿辣女,太太近来颇喜酸食,一准儿怀的是位小少爷!」
迎春咯咯咯笑了一阵,手搭小腹,也盼着这一胎是个男孩儿。又因条儿提起酸食,迎春口齿生津,忍不住道:「家中可有葡萄?再捡几颗盐渍梅、酸枣来,许是睡多了,这会子胃口有些堵。」
红玉应下,忙去寻了几样来。
迎春吃用一些,果然胃口大开。待饭食送上,倒是比平素还多吃了一些。
用罢晚饭,迎春也不好吃茶,只吃了些红枣水温养胃口。
过得须臾,外间绣橘传话一声儿,陈斯远果然来了。
迎春笑吟吟起身相迎,陈斯远见了,紧走几步上前搀扶,嗔怪道:「坐着便是了,咱们又不用外道,何必起身来迎?」
迎春笑道:「这才几个月,哪里就用得着这般小心了?」
说话间夫妻两个携手落座,二姑娘招呼红玉来给陈斯远沏了一盏女儿茶来,因问道:「下晌王爷如何说?」
陈斯远哭笑不得道:「快别提了,真真儿是将我骂了个狗血淋头。」
「啊?」二姑娘关己则急,忙追问缘由。
陈斯远娓娓道来,却是上回将罗四两送去王府,又献上京师百姓吃水之策,他自忖一举两得。却不知罗四两没两日果然在王府打出个甜水井来,不过燕平王寻了内府官吏相询,便有人言说,京师冬日天寒地冻,胶乳管子只怕不中用。
燕平王不信邪,到底定制了一些胶乳管子来试用,也不知是工艺还是旁的缘故,那经过胶乳管子的水流出来,总带着一股子怪味儿。
于是胶乳管子是不中用了,不过陈斯远的思路没错儿。内府上下为了这桩财源,可谓是群策群力,数日光景便得了两策。
一则用铅管,铅管便宜,且不易腐锈;二则用铁管,以倭银镀上薄薄一层,如此一来也可防锈烂。
比照成本,自是铅管占优,燕平王一时拿不定主意,今日这才急吼吼邀了陈斯远相商。
陈斯远一听铅管,激灵灵就是一个寒颤!当下扯了一通铅汞之毒,唬得燕平王一愣一愣的,这才偏向于倭银镀铁。
尽管被燕平王鼻子不是鼻子、脸儿不是脸儿的骂了一通,可陈斯远离开王府时只觉得自个儿升华了!就冲着阻拦内府用铅管供水这一桩,他陈大官人就合该立生祠!
二姑娘虽不大懂,可见其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便也为其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