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斯远暗自回想,好似西路院的確更清幽一些,绣楼前还有一处厅,显是更得黛玉之意;那东路院正房广阔,入得宝釵之眼也不足为奇。
陈斯远笑著应允,又问过两女改建之意,两女便嘰嘰呱呱说了一通,陈斯远一一记下,又寻了匠人计较,便將改建事宜定下。
眼看时辰还早,三人又往后园游逛。谁知游逛须臾,遥遥便见王熙凤临水独立,微风吹拂,凤姐儿身上衣袂飞舞,愈显孤寂。
此景落在三人眼中,宝姐姐嘆息一声儿,黛玉便忍不住道:“凤姐姐怪可怜的。”
陈斯远情知说什么都不大好,乾脆闭口不言。
感嘆过后,两女纷纷看向陈斯远,宝釵目光一凝便恢復如常,黛玉乾脆掩口而笑。
两女心下皆想,陈斯远虽说风流了些,好歹不曾胡作非为、招灾惹祸,比照贾璉可算是妥帖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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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两日,一早得了信儿,说曹氏已乘官船到了通州。陈斯远知会过宝釵,便先行往通州去迎。
转天午后护送著曹氏回了薛家老宅,宝姐姐自是早在老宅中等候。姑嫂二人重逢,免不了好一番契阔。
那曹氏眼见薛姨妈不在,赶忙追问缘由。待听宝姐姐说薛姨妈启程南下金陵,顿时狐疑不已。
宝姐姐赶忙將柳湘莲伏诛之事悄然说了,曹氏这才释疑。
陈斯远不好久留,先行告辞而去,宝姐姐念及曹氏只一人,便在老宅多留了几日。
待过了七日,宝姐姐迴转荣国府,这才寻了陈斯远道:“我那婶子听闻內府派下运送大木之事,立时就病了。蝌哥儿寻了二叔的亲朋故旧计较一番,念及赔付的银钱太多,也不知怎地,走通了內府副总理大臣的门路,改从关外採伐大木。
如此一来,这一遭不但不赔钱,反倒能赚个千儿八百的银子。听嫂子说,蝌哥儿已定下上月下旬启程往关外而去,也不知这会子人是不是到了关外。”
陈斯远察言观色,眼见宝姐姐面上並无异样,不禁打趣道:“妹妹就不怕二房越过大房?”
宝姐姐白了其一眼,道:“薛蝌再有能为也不是正经进士,就算再有能为又如何?来日只消你金榜题名,二房这辈子就別想越过大房去。”
陈斯远不禁哈哈大笑。薛家母女两个,薛姨妈都谋寡断,反倒不如宝姐姐想的通透。
这日过后,一连十几日平淡如常。贾家与北静王府的恩怨好似紓解了,只是一直不见宝玉迴转;
大老爷为著鱼腥草素的营生忙碌起来,三日倒有两日守在庄子上。此举惹得邢夫人忧心不已——生怕大老爷少饮了药酒,会耽搁了她的好事儿;
贾璉一直关在东府宗祠里,除了平儿每日去瞧,莫说是凤姐儿了,便是张金哥都不曾过府去瞧。
转眼到得二十四日,这天合该是宝玉生辰,偏生宝玉还在北静王府未回,於是上上下下好似都忘了一般,竟无人提起!
迎春、宝釵、邢岫烟等隱约知晓內情的,自是闭口不言。可小一些的就免不得四下探寻了。
於是这日一早儿湘云便来寻陈斯远,这丫头是个爽利性儿,別彆扭扭顾左右而言他,半晌方才问道:“远大哥,你可知宝二爷还过不过生儿了?”
陈斯远不好吐露实情,便笑著说道:“老太妃才挪进地宫,圣諭犹在耳边,且不说宝兄弟如今在王府做客,便是留在家中也不好大肆宴饮。”
湘云不疑有他,瘪了嘴儿道:“还以为能嬉闹一场呢,便是不好宴饮,私底下热闹热闹也是极好的。”
陈斯远哈哈一笑,道:“宝兄弟虽不在,可宝琴、邢姐姐、平儿姑娘都在啊。”
湘云不解其意,眨眨眼问道:“远大哥这话是何意?”
陈斯远这才笑道:“你竟不知?今儿个也是她们三个的生儿呢!”
再看湘云,『誒呀』一声儿霍然而起,叫嚷道:“好个琴丫头,竟將我也瞒了过去,这回定要给她个好儿!”
说罢起身往外便跑,半晌又折返回来,瞧著陈斯远笑眯眯道:“远大哥,既然赶上了,不若也一道儿热闹热闹?”
陈斯远笑道:“你去小厨房报我的名號,不拘摆了几桌,回头儿自有我会帐。至於旁的,我却是不大方便。”
湘云思量一番才知其意,如今陈斯远年岁大了,又下了小定,再不好与眾姊妹一道儿廝混。
不过得了银钱也不错,湘云便別过陈斯远,一路咋咋呼呼而去。
过得半晌,香菱便来回,说是眾姑娘揪著平儿、邢岫烟、宝琴三个,嬉闹著往红香圃摆了酒,又打发丫鬟来请,也要香菱、晴雯等去热闹热闹。
府中难得有乐事,陈斯远乾脆让几个丫鬟都去了,他自个儿则留在书房中研读。
待陈斯远读书读得头昏眼,这才起身往园中游逛。谁知打凸碧山庄下来,方才过了石洞,便见湘云臥於山石僻处一个石凳子上,业经香梦沉酣,四面芍药飞了一身,满头脸衣襟上皆是红香散乱,手中的扇子在地下,也半被落埋了,一群蜂蝶闹穰穰的围著她,又用鮫帕包了一包芍药瓣枕著。
仔细听听,湘云好似还在嘟囔著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