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离谱(月初求几张月票)
薛姨妈沉著脸儿不言语,她心下早將好姐姐王夫人瞧了个通透。错非如今还有个老太太压著,只怕好姐姐定会跟好兄长一般,生生將薛家大房算计到死!
有孕至今,薛姨妈起先还战战兢兢生怕传扬出去,可那句话说的好,『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小良人陈斯远待她极有良心,还机缘巧合为薛蟠报了大仇。如今薛姨妈心心念念想著早日往江南去,躲去乡下庄子里好生將孩儿生下来,又哪里在乎王夫人是不是还要算计自个儿?
总归是姊妹俩,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再说薛家大房来了京师后一直寄居荣国府,真要是將丑事传扬出去,王夫人自个儿能撇得开?
莫忘了夏金桂也有了身孕,宝玉名声本就臭了,难不成王夫人还敢让闔府女眷、姑娘名声尽数都臭了?
王夫人见其不言语,心下略略转动,又想起那日东北上小院儿中情形来。心下不禁一颤,张口欲言,想问这孩儿是不是陈斯远的。可转念又觉荒谬——薛姨妈虽说有些不知检点,可再如何也不会与宝釵抢男人吧?
至於薛姨妈腹中到底是谁的种,王夫人也不好深问,只挑了些寻常的话儿叮嚀了一番。
薛姨妈含混以对,恰此时周瑞家的请见,薛姨妈便顺势告辞,先行回了櫳翠庵。
王夫人端起茶盏蹙眉思量,琢磨著回头儿要不要打发个妥帖的人盯梢,好歹將那姦夫寻出来。谁知周瑞家的甫一入內便道:“太太,李贵被撵出府了!”
贾家的僕役往慈安县报信,自然只挑著大事儿说,李贵盗窃主家財货不过是小事一桩,王夫人自然不知道。
於是乎王夫人唬得变了脸色,忙问道:“你仔细说说,怎么就撵了出去?”
周瑞家的添油加醋说了一通,听闻是王善保家的那老货使坏,王夫人登时恨得牙痒痒。奈何如今夏金桂回了家,王夫人身边再无智囊,与凤姐儿明爭暗斗的本就有些力不从心,哪里还敢分出心思去与邢夫人斗?
王夫人便问道:“那玉如意摆在博古架上,好端端的怎么就到了李贵手里?”
一旁侍立的玉釧儿早就想好了说辞,闻言赶忙道:“太太不知,那日寧国府遭了贼,咱们府中也乱作一团。二姑娘发了话,让咱们都去荣禧堂躲避。等事儿一过,我回来一瞧,那玉如意就不见了。”
王夫人也没起疑,只当是……不对,李贵又不曾得罪邢夫人,她没事儿陷害李贵作甚?
王夫人心下悚然,立时问道:“我且问你,那晚赵姨娘、贾环可也去了荣禧堂?”
玉釧儿一怔,心道死道友不死贫道,只能实话实说道:“赵姨娘与环三爷迟了一炷香才来。”
那夜赵姨娘拾掇了细软,领著丫鬟背了几个包袱这才去了荣禧堂,玉釧儿也是实话实说。
王夫人顿时冷笑不已,心下认定此番必是赵姨娘勾结了王善保家的。
周瑞家的又在一旁问李贵该如何处置。
还能如何处置?盗窃之事证据確凿,便是王夫人也不好坏了规矩。当下让周瑞家的送去二十两银子作汤药费,又说待李贵养好了伤,先行去打理王夫人在京畿的庄子。
打发走了周瑞家的,王夫人愈发头疼,心下无比怀念夏金桂。想起许久不曾去夏家瞧过,王夫人便心思一动,想著得空往夏家去瞧瞧,说不得夏金桂就能给自个儿出个好主意呢?
不提王夫人心下蠢蠢欲动,却说薛姨妈回了櫳翠庵,孕吐一回之后愈发心气儿不顺。自打金玉良缘作罢,她便与好姐姐王夫人渐行渐远,薛蟠死后王夫人更是仗著贾家的势生生將薛家大房的营生吞没了大半,想著方才王夫人又存了拿捏自个儿之意,薛姨妈又哪里能咽的下这口气?
於是吃过一盏茶,薛姨妈便打发同喜去请陈斯远,琢磨著商议个对策,总要给王夫人一个好儿。谁知过得半晌,同喜来回道:“太太,晴雯说远大爷一早儿去过文契去了。”
“过文契?”薛姨妈思量一番这才恍然,前两日陈斯远曾提过,已经定下要买辅国將军府的宅子。原说著前几日就要过契,不料横生波折,將军府突然杀出个族老来横插一槓,拖延了几日,直到今日方才去衙门过契。
“罢了,你且退下吧。”
薛姨妈神情懨懨,同喜便敛衽一福,悄然退下。薛姨妈一手拢著小腹,一手托著香腮,整个人歪在榻上,怔怔出神、胡乱思忖了一会子,隨即便见同喜快步而来,道:“太太,远大爷来了。”
薛姨妈点点头,同喜便將陈斯远引入內中,回身又將禪房关好。
陈斯远风尘僕僕,待同喜一去便道:“我才回来,就听晴雯说你打发人来找我,可是有事儿?”
薛姨妈没急著回话,反倒问道:“房契过了?”
“过了,”陈斯远嘆息一声落座,蹙眉道:“几经波折,可算是將此事了结了。”顿了顿,又与薛姨妈道:“要改动的地方不少,一则门楣,二则屋顶,余下廊柱、后园都只需修葺,我方才请了人估算过,起码还要砸进去一万两银子。”
薛姨妈欲言又止,陈斯远察言观色,紧忙说道:“如今天气渐暖,那胶乳营生合该时常盘帐,回头儿腾出房子来我让宝釵也去瞧瞧,看看她选哪路院儿。
对了,瓶塞、药瓶也给燕平王府送过去了,说是封存了试试,若过上两个月还有效用,便可行销天下。你且放心,挪多少银子,过二三年我一准儿连本带利都给补上。”
薛姨妈嗔道:“你我都这样儿了,我还会在乎几个银子?”顿了顿,便犹豫著將王夫人窥破自个儿行跡的事儿说了出来。
陈斯远强忍著脸色不变,待听闻王夫人並不知自个儿便是那姘头,顿时暗自舒了口气,忙道:“事已至此,只怕京师再不好久留。”
薛姨妈也道:“我正有此意,如今天气渐暖,合该动身南下了。我本道再等几日,总要等到曹氏迴转才好动身……谁知——”她低头既宠溺又责怪地轻轻拍打了下小腹,道:“——这个孽障一直不让我安稳。如今还只是姐姐瞧出来了,待过几日小腹隆起,只怕再也不好遮掩。”
陈斯远频频頷首,又与薛姨妈商议起由头来。那由头也是现成的,凶手伏诛,薛姨妈合该往薛蟠坟头去告慰一番。
二人计较半晌,陈斯远告辞而去,薛姨妈趁著刻下呕意稍褪,紧忙打发同贵去请了宝釵来。
宝姐姐听闻薛姨妈要独自回金陵,顿时惊诧不已。待听过缘由,宝姐姐情知哥哥横死乃是妈妈的心结,当下不好再劝,只泪眼婆娑满是不舍之意。
薛姨妈自也是双目莹润,抚著宝釵髮髻道:“我的儿,我方才寻了远哥儿来,与其说了半晌,倒是定下几桩事。一则你年底就除了服,可他仨月里就要下场,不好因著婚事耽搁了大比,便商议著过了四月再换庚帖、下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