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辅仁諭德厅,须臾到得角门处,陈斯远上前叩门,自有大丫鬟同喜將其引入后院儿。入得內中,便见刻下薛姨妈正歪在软榻上,见了陈斯远立时挺起身形来,眼中满是希冀之色。
“你且退下吧。”薛姨妈吩咐一声儿,同喜应声去到门口守著。
內中只余二人,陈斯远也不客气,径直大马金刀挨著薛姨妈落座,问道:“你孕吐可好些了?”
薛姨妈苦著一张脸摇头不已,说道:“这可如何是好?原本定好了明日往香山去礼佛,谁知出了这档子事儿,我想躲都躲不开。”
陈斯远道:“无妨,宝釵昨日没瞧出来。”
薛姨妈急切道:“防得了一时,又哪里防得了一世?老太妃发引起码要月余光景呢。”
又是个棘手的难题,这回陈斯远可怨不得旁人了,谁让当日是他先勾搭的薛姨妈呢?
冥思苦想半晌,陈斯远心生一计,说道:“方才宝釵提及你一直茹素,我看不若顺水推舟,只说为文龙诵经消业,明儿个就搬进櫳翠庵。如此一来,你身子爽利时,想见便见;身子不爽利,乾脆就不见。总能將这月余光景对付过去。”
薛姨妈寻思一番也觉此策极佳,便舒了口气,隨即乜斜一眼,探手轻轻抽打了陈斯远一下,嗔怪道:“都怨你!”
陈斯远能说什么?赶忙凑过来好言安抚。薛姨妈復又抚摸起了小腹,脸上愁苦之色褪去,渐渐露出慈爱之色。
这日未时过半,贾母等隨祭归来,薛姨妈赶忙去了王夫人院儿。想起横死的薛蟠,情真意切地痛哭了一场。王夫人早起隨祭,正是心力交瘁之际,劝慰起来难免就有些心不在焉。
哭过一场,薛姨妈顺势提起要搬去櫳翠庵。王夫人被其哭得头疼,劝说两句见其执意如此,只得应承下来。
薛姨妈得了准信儿,回去后便打发丫鬟婆子拾掇物件儿,晚饭时便搬去了櫳翠庵。
宝釵、黛玉、宝琴等听闻此事,俱都愕然不已,纷纷结伴往櫳翠庵去探视,偏赶上薛姨妈这会子孕吐不止,於是便有大丫鬟同喜拦了门,与眾人说道:“太太心里苦,这会子正为蟠大爷诵经消业呢,姑娘想见不如明日再来。”
宝琴心下厌嫌薛姨妈,此番前来不过是做做样子;黛玉因著宝釵之故,倒是真箇儿掛心起来。眼看宝姐姐忧心不已,逮住同喜问起来没完,赶忙扯了宝姐姐劝慰一番,这才拉了心不甘情不愿的宝姐姐回返。
转过天来,薛姨妈孕吐止住,苍白著一张脸儿见了宝姐姐一回。因生怕再孕吐,是以薛姨妈神色恬淡、言简意賅,宝姐姐心下大惊,以为薛姨妈从此要青灯古佛常伴,寻了陈斯远哭过一场方才罢休。
一连数日,陈斯远焦头烂额,亏得他身手愈发利落,这才得以每日偷空去瞧薛姨妈。瞧过了老的,又要安慰小的,幸好塞过去两个武婢之后,尤氏再没来寻他。
倏忽到得三月初十,许是茹素之故,薛姨妈逐渐安稳,孕吐逐渐稀少。宝姐姐时常得见薛姨妈,试探之下並无察觉薛姨妈有出家之意,这才放下心来。
却说这一日下晌,陈斯远读书烦闷,便往大观园中游逛。及至凸碧山庄,陈斯远登高望远,便见满园芳菲、春意盎然。
正出神之际,忽而听得身后传来细碎脚步声。扭头一瞧,便见绣橘快步而来,瞧其神色凝重,便知是有事儿来寻自个儿。
待到得近前,绣橘敛衽一福轻声说道:“远大爷,我们姑娘邀大爷往榆荫堂一敘。”
二姐姐迎春相邀?这倒是稀奇。
想起此前种种,陈斯远不禁心下玩味。这二姐姐胆子大起来,真箇儿是不管不顾的锐意进取;可羞怯起来,又是见了面儿连话儿都不敢说。想起那日沁芳亭里轻轻拂过自个儿手背的指尖,陈斯远便不禁心神一盪。
当下扭身隨著绣橘下了凸碧山庄,从石洞出来不一刻便到了地方。绣橘上前开了门儿,待陈斯远入內,又紧忙关了门。
堂中略显昏暗,陈斯远適应了下方才瞧清二姑娘迎春这会子早已起身相迎。
陈斯远笑著招呼道:“二姐姐。”
“远兄弟。”迎春声线依旧赧然,欲语还休地瞧著陈斯远。落在陈斯远眼中,自是別样的勾人。
陈斯远笑著探手相邀,二人便隔著一方小桌一併落座。迎春双手绞著帕子不敢瞧陈斯远,囁嚅一番才道:“远兄弟,司棋今儿个来回,说是他爹爹已將聘金双倍返还了。”
陈斯远道:“姓孙的没说旁的?”
迎春笑著道:“姓孙的有世职在身,这会子还不曾得了缺儿,哪里敢纳妾进门?”
陈斯远暗忖,不想老太妃这一去还有这等好处。
迎春顿了顿,又说道:“这事儿我没跟司棋提,打算放其出府。”
陈斯远问道:“那二姐姐打算补谁进房里?”
迎春道:“还没想过,打算过些时日问问母亲、太太。”
陈斯远立马蹙眉不已。问邢夫人?只怕苗儿、条儿两个立马开撕;问王夫人?只怕更不妥,万一王夫人安插个眼线进来怎么办?
陈斯远便道:“既如此,不若將我身边儿的红玉调到二姐姐身边儿吧。”
迎春讶然道:“红玉?不可不可,红玉是个周全的,离了她远兄弟怎么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