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却笑著道:“天若要人亡、必先使其狂。那二年陈的米粮都是用来餵牲口的,李贵使小聪明犯大错,到时候天怒人怨,便是太太也保不住他。”
司棋兀自有些不满,嘟囔道:“若是三姑娘,早提著剑去寻李贵那廝了,偏轮到姑娘就要隱忍……罢了,姑娘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迎春笑了笑,心下愈发不喜司棋的性儿。略略乜斜了一眼身旁的绣橘,暗忖这绣橘虽唯司棋之命是从,却是个心思少的,来日多用些心思,自个儿总要收个心腹使唤。
正思量著,忽而便有周瑞家的从大观园外追来,唤住迎春,待到得近前便笑著道:“二姑娘,今儿个也不知怎么了,几个婆子一道儿往老太太处求了恩典,说自家女儿到了婚配年纪,求了恩典要放出府去。二姑娘处、宝姑娘处、林姑娘处各放出两个粗使丫鬟。
也是赶巧,管家房一早儿寻了人牙子採买了几个粗使丫鬟,太太打发我来请二姑娘往各处派一派。”
迎春纳罕不已,说道:“怎就这般巧?”
周瑞家的不曾多想,笑著道:“年关將近,那几个也过了十七了,许是一起商议好了才去寻了老太太。”
迎春点点头,总觉得此事蹊蹺,当面却应下所请,道:“既然如此,你將人领来吧。”
周瑞家的答应一声儿,扭身招呼一声儿,便见有婆子领了六、七个粗使丫鬟入內。
到得近前,婆子趾高气扬道:“还不赶快见过二姑娘?”
一眾粗使丫鬟慌手慌脚见礼,一时间错漏百出,直把迎春瞧了个蹙眉不已。
周瑞家的轻咳一声儿说道:“二姑娘不知,那几个粗使丫鬟走的急切,一时间寻不到合用的人手,这才从管家房隨意领了几个来。二姑娘且先用著,若是不合用,待过了年再从家生子里选几个补上就是了。”
“也好。”迎春应下。
当即打发了婆子与周瑞家的,略略问过几句话,愕然发现这七个粗使丫鬟竟全是一口山东方言。迎春心想,莫不是山东哪个地方闹了灾,这些粗使丫鬟才一道儿逃难来了京师?
她领著人先去了黛玉的瀟湘馆,由著黛玉先挑。黛玉哪里在意两个粗使丫鬟,只陪著迎春说话儿,让乳母仔细问过选了两个。
別过黛玉,迎春又去了蘅芜苑。宝姐姐有些流年不利,这天癸才走,不料夜里著了凉竟病了。她素来身子康健,极少得病。或许正是因此缘故,这一病竟极难起身。
迎春来时,香菱业已送来了鱼腥草素,又送了一包虫草来给宝姐姐调养。迎春过问了一番,又说了缘故。宝姐姐便让鶯儿隨意挑了两个来。
迎春见宝釵倦怠不已,便领著余下的人回了缀锦楼。依著规矩,剩下三个丫鬟只留两个就好,谁知才到缀锦楼,三个丫鬟竟一併跪下。有个伶俐的开口道:“二姑娘,俺……咱们另得了吩咐。”说话间自怀中抽出一封信笺来递上。
迎春纳罕接过,展开信笺扫量一眼,那面上的困惑顿时变作了心下熨帖。却是因著这些丫鬟是陈斯远买通管家房塞过来的,这几个自小习练拳脚兵刃,等閒三两个壮汉近不得身。
近来先是三妹妹探春出了事儿,跟著又闹出宝玉、夏金桂白昼宣淫之事,迎春聪慧,情知这些事儿的背后正应了大房、二房之爭。王夫人手段愈发狠厉,须得防著其狗急跳墙,陈斯远这才寻了武婢护卫眾女安全。
迎春心下窃喜不已,这几个武婢,黛玉、宝釵处有,自个儿处竟也有!不拘是陈斯远对自个儿有了几分情谊,还是为了全自个儿的体面,总归是宝妹妹、林妹妹有的,自个儿也有。
想到此节,迎春便舒了一口气,吩咐道:“既是如此,那便一道儿留下吧。司棋,你去与周嫂子说一声儿,就说人我都留下了,正好儿邢姐姐处短了粗使丫鬟。”
司棋应下,自去寻周瑞家的交代。
绣橘又领著三个粗使丫鬟下去安置,房中独留迎春欢喜不已。她暗忖道:不管是情谊还是体面,远兄弟心下虽有偏好,却是个拎得清轻重的,总不会干出宠妾灭妻之事。
来日嫁过去,便是不得远兄弟真心,自个儿规规矩矩做个正室大妇也是极好的。
待绣橘回来,迎春隨口问道:“今儿个远兄弟还在温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