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斯远低头扫量了一眼迎春的侧脸儿,道:“便是三妹妹不管家,莫不是太太还能自个儿管家不成?想那夏家姑娘,再如何说也是外人……”
迎春道:“远兄弟莫忘了还有个大嫂子呢。”
李紈?李紈倒是早就说过,王夫人有意让其管家,可却被其推却了。
陈斯远故作讶然道:“太太打算让大嫂子管家?”
迎春笑著摇头,道:“大嫂子素来深居简出、韜光养晦,断不会接了那管家差事。”
陈斯远道:“也是,那岂不是再没旁人了?”
“有啊,”迎春转身,笑盈盈看著陈斯远道:“远兄弟莫不是忘了还有个我?”
陈斯远沉吟不语,迎春就道:“早先家中便是姑姑管家,这之前又有三妹妹的先例在,我来管家又有什么稀奇的。”
陈斯远在迎春发话之前便已经想了个分明,这是王夫人眼见探春管不住,乾脆寻了个也似的迎春,当自个儿的傀儡?
“那二姐姐打算如何应对?推了?”
迎春摇摇头,道:“总要有人管家的。三妹妹雷厉风行,却又失温和。我当汲取教训……这个家,总要有人好好儿管束一番了。”
陈斯远道:“二姐姐既有此志向,却不知我有什么能帮到二姐姐的?”
迎春道:“母亲更乐於信远兄弟的话儿,说不得到时候要请远兄弟帮衬几句呢。”
好傢伙,迎春这是打算阳奉阴违,会同邢夫人、大老爷,暗地里掏空二房的根基啊。
陈斯远来了兴致,道:“虽不知二姐姐打算如何管家,不过……几句话的事儿,能帮的到时我自然帮。”
“好,有远兄弟这话儿我就放心了。”
迎春深吸了口气,抬眼笑著道:“天色不早,我先回了,远兄弟也回去温书吧。”
说罢又撑起油纸伞,挪动莲步往回行去。
陈斯远目视其身形过了白石桥,又在桥对面扭头与自个儿对视了一眼,隨即那身形方才掩於风雪之中。
陈斯远回身负手而行,过长廊曲洞,不想才出来外间雪就停了。乌云渐开,天色骤亮。陈斯远莞尔一笑,暗道,先前便听四妹妹惜春说过二姐姐乃是个聪明人,而今迎春却甘愿接了这等不討好的差事,分明是向自个儿证明其管家的能为啊。
这般看来,二姐姐迎春果然一直在藏拙,却不知来日二姐姐真箇儿管了家,又会掀起多大的风波来。
先前陈斯远早已想明白,宝姐姐与林妹妹各自兼祧自家,为免来日家宅不寧,总要选个妥帖的正妻才是。二姐姐迎春知根知底,又极为聪慧,娶为正室也无不可。
只可惜三妹妹探春小了些,不然陈斯远倒是更想娶三妹妹呢。
思忖罢了,陈斯远笑了笑,信步往自家清堂茅舍而去。却不知他才走,便有邢岫烟打玉皇庙山门前转了出来,见陈斯远远去,这才嫣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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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姐儿院儿。
王太医瞧看过贾璉,起身与凤姐儿道:“回二奶奶,二爷受的伤势並不严重,只消早晚擦拭棒疮药,有个三五日的也就好了。”
凤姐儿绷著脸儿不言语,平儿赶忙上前道:“劳烦王太医了,还请太医再给秋桐瞧瞧。”
“好说好说。”
王太医应了,背起药箱往外走,平儿紧忙吩咐了个婆子引著其往东耳房而去。
人一走,趴在炕上的贾璉便起来了,訕訕看著凤姐儿,道:“我——”
凤姐儿吩咐道:“给你二爷將铺盖拾掇了,一会子送去前头书房。”
“凤儿你听我解释——”
凤姐儿冷笑道:“我倒是没想到二爷竟愈发出息了,先前只敢寻府中的媳妇子,如今竟连大老爷身边儿的丫鬟都惦记上了。”
贾璉赶忙道:“都是秋桐那小蹄子勾引得我,我也是一时没忍住,这才——再说了,咱们成婚几年,只生养了个巧姐儿。老太太先前还念叨著让咱们开枝散叶呢。”
凤姐儿气笑了,道:“唷,二爷这开枝散叶都散到秋桐身上去了?”
贾璉訕笑道:“你与她计较个什么?说到底她不过是个丫头出身,还能越过你去不成?我说句不好听的,来日就算她生下一儿半女的,还不得养在你名下?”
让凤姐儿给秋桐养孩子?凤姐儿心下气了个半死,蹙眉道:“平儿,还不送走?”
平儿紧忙拦在贾璉身前,偷偷朝贾璉摇了摇头。贾璉情知凤姐儿是个什么性子,当下那到了嘴边的话儿便咽了回去。嘆息一声,任凭平儿拾掇了铺盖,臊眉耷眼往外书房而去。
二人一走,凤姐儿一屁股坐在炕上,探手一拍炕几,顿时震得其上杯、盘乱颤,一时间叮噹乱响。
凤姐儿情知贾璉偷惯了嘴儿,再也管束不住。只是一想起那秋桐乃是大老爷用过的,贾璉不嫌脏又偷了秋桐,若是转头儿贾璉再来寻自个儿……凤姐儿顿时蹙眉噁心得不轻。
思量间,平儿闷头迴转,回话道:“奶奶,二爷去前头书房安置了。”
“嗯。”凤姐儿应了一声儿。
平儿又缓和道:“秋桐本就是个不安分的,说不得方才二爷说的就是实话。奶奶若还恼著,等秋桐好了,奶奶多让她吃些苦头就是了。”
凤姐儿道:“她一个丫头,我懒得与她计较。”
此时有婆子来回话儿,平儿出去听了半晌,回来与凤姐儿道:“王太医给秋桐诊治过了,大老爷也是真恼了,王太医说秋桐不將养个月余光景怕是起不得身了。
另外,王太医说了,秋桐先前用过太多避子汤,只怕往后不大好生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