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冬日,门窗紧闭,只依稀听见內中旖旎之声,门前又有贾璉的小廝把门。
眼见贾赦领著人气势汹汹而来,小廝顿时嚇得两股战战。
贾赦举起门栓一指:“哪个望八羔子敢去报信儿,老夫今儿个就打杀了他!”
守门的小廝顿时不敢动弹。
妾室翠云探手一指房门:“老爷听,秋桐那小蹄子就在里边!”
贾赦一摆手:“给老夫撞开!”
跟隨的壮仆不敢怠慢,上前一脚踹开房门,大老爷一行大步闯入其中。陈斯远紧隨贾赦之后,入內便见书房西厢的臥房里二人惊慌失措,这会子正胡乱繫著衣裳。
那只来得及穿一条裤子的,正是贾璉;床头捧著衣裳捣头如蒜的,不是秋桐还有谁?
贾璉这会子唬得脸色煞白,赶忙跪下求饶道:“父亲,你,你听我——誒唷!”
话没说完,便被贾赦一脚踹翻,隨即门栓上下翻飞,三两下便將贾璉打成了滚地葫芦。
既知谋算不成,那即便是打死了贾璉又有何用?贾赦待再要打,陈斯远紧忙上前拦下门栓,道:“姨夫,打两下出出气就是了,还能真箇儿打杀了二哥不成?”
翠云指著床榻上的秋桐道:“老爷,要不是这个狐媚子勾搭,好好儿的二爷怎会干出这等没起子的事儿?”
贾赦扭头阴森森一瞥秋桐,鐺啷啷一声丟了门栓,指著秋桐骂道:“给我將这个骚浪蹄子打杀啦!”
再如何说贾璉也是亲儿子,虎毒不食子,为著个丫鬟岂能將贾璉打杀了?反倒是这秋桐更惹人恨——与贾璉私通,分明是觉著大老爷时日无多,这才另寻高枝啊。是以贾赦这才更恼秋桐。
那秋桐捣头如蒜,几个僕役生怕惹了大老爷不快,如狼似虎扑上去,一把將秋桐扯在地下,抄起门栓便狠命打起来。
那秋桐一身褻衣,一边厢抱头求饶,一边厢翻滚不已。
贾璉这会子已然爬了起来,缩在墙角抖若筛糠,一句求情的话儿也不敢多说,生怕惹恼了贾赦。待瞥见陈斯远瞧过来,贾璉忙感激地点点头。
陈斯远暗乐,这坑了人,人家还得感谢他求情,这话儿怎么说的?
耳听得身后脚步声杂乱,扭头便见凤姐儿与平儿跑得髮髻散乱而来。
凤姐儿叫道:“老爷留情啊,有话好好说,二爷才好,可不好再打坏了!”
那平儿身后,又有邢夫人领著两个丫鬟快步而来,邢夫人叫嚷道:“老爷快別打了,璉儿不过是偷了个丫鬟,可不好打杀了啊!”
陈斯远恨不得捂脸,心道邢夫人真真儿是成事不足啊,连上眼药都上不明白!
说话间凤姐儿已然扑到了臥房门口,抬眼瞥见贾璉与地上翻滚的秋桐,愕然之间顿时说不出话儿来。原以为贾璉是惹了大老爷生气,谁知竟偷了大老爷身边儿的秋桐!
陈斯远留心凤姐儿神色,见其虽气恼,却转瞬便平復了下来,陈斯远心下不由得嘖嘖称奇。暗忖凤姐儿素来善妒,怎地这会子不气了?
转念他便思忖了个分明。原文中凤姐儿两回泼醋,一回是因著鲍二家的说要弄死凤姐儿,一回是因著尤二姐切切实实威胁到了凤姐儿。偏生大老爷將秋桐赏给贾璉,凤姐儿却什么话儿都没说。
可见凤姐儿善妒是假,贪权才是真。
若將尤二姐换成个青楼出身的清倌人,只怕凤姐儿断不会生出害人之心。
思量间邢夫人也到了,见得內中情形,尤其留意贾赦模样,眼见其不曾有中风之兆,顿时气馁不已。
待再要上前拱火,便被陈斯远横出一步悄然拦了下来。
少一时,又有贾母与二姑娘迎春一道儿而来,陈斯远上前道:“姨夫,出出气就是了,回头儿將这丫鬟发卖了便好,何苦闹出人命来?”
贾赦一琢磨也是,摆手吩咐僕役停下。
贾母到来,劈头盖脸数落了贾赦一通,眼见內中情形实在不堪,那秋桐更是奄奄一息,便和稀泥道:“冤孽啊!大老爷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出出气就是了,何必为著个丫鬟喊打喊杀的?”
贾赦冷哼一声不言语。
贾母又骂了贾璉一通,最后道:“出了这等事儿,不好將人打发出去。左右璉儿贪了嘴,我做主,便將秋桐送去璉儿房里,这事儿就到此为止!”
邢夫人见此,紧忙寻陈斯远对眼色,眼见陈斯远略微摇头,这才也隨著贾母一道儿规劝贾赦。
贾赦情知拗不过贾母,乾脆拂袖而去,邢夫人追著大老爷而去。
凤姐儿冷冷瞥了一眼贾璉,见其訕笑不已,顿时冷哼一声扭身便走。平儿心慈,赶忙招呼丫鬟婆子將秋桐往凤姐儿院儿抬,又吩咐人赶忙去寻太医来诊治。
陈斯远不想再去东跨院,乾脆往大观园而来。那二姑娘迎春原本隨著贾母走在一处,谁知等陈斯远到得大观园门前,竟正好又与其撞在了一处。
二人彼此廝见过,贾璉的丑事不好提及,陈斯远正要说些旁的,谁知迎春忽而道:“今儿个翻诗册,刚好瞧见一首诗颇得我心意。”
陈斯远道:“哦?不知二姐姐瞧了什么诗句?”
迎春停步,一双水润眸子盯著陈斯远清亮的眸子道:“幸与松筠相近栽,不隨桃李一时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