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魏有负你的信任、托付,云缨同志她半年前————就义了。」周乙双目通红,歉然道。
「我知道,她在南京被人出卖了。
「从分开那天,我就知道了这一天是迟早的事。
「这是她的命。」
洪智有咬着香烟,笑容里满是苦涩。
「家乔,快叫爸爸。」他转头拍了拍快跟自己一般高的孙家乔。
孙家乔愣了愣。
他过去见过周乙几次,都是匆匆一晤。
但母亲从未告诉过他,这个男人就是自己的生父,自己的父亲还活着。
「家乔,快叫啊,这是你的亲爹。」洪智有催促。
「家乔,你长大了,像你妈妈,好看。」
周乙看着牵挂已久的儿子,有种圆梦的释然。
「你两岁的时候,我就离开了你,这些年我唯一相伴的就是它。」他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的整整齐齐,却早已皱巴的纸。
是家乔的作文。
只有短短一行字:「我没有爸爸。」
这是洪智有当年在他上课时,从他本子上撕下来的。
「爸爸!」
孙家乔瞬间泪水夺眶而出,扑在了周乙怀里。
父子间所有的隔阂在这一刻,全部消散,只有家乔撕心裂肺的痛哭:「我没有妈妈了,是不是也快没有爸爸了?」
他这一喊,莎莎也跟着大哭了起来。
两个孩子一左一右扑倒在周乙的怀里。
「家乔,莎莎,我的好孩子。
「别怕。
「你们有洪叔,跟着他,好好学做人、做事。」
周乙脸颊紧紧埋在孩子们的头发里流泪。
轻轻抚摸着他们的头发。
渐渐的。
他眼里的光芒淡去。
只留下恬静的笑意。
这个在死亡线上潜伏、斗争了多年,每日处在高压折磨中的男人,宛若一只春蚕,终于为这片土地,为了信仰吐尽了最后一根丝线。
他有过痛苦、悲伤。
但这一刻,洪智有坚信,周乙是快乐、幸福的。
处理完周乙的后事,安顿了蕊蕊和孩子们。
洪智有带着彭虎、肖国华驱车行驶在津海的街道上。
路过淮山路时。
他目光落在一家茶馆的牌匾上。
过去,这家店叫「悬济药店」
门口会偶尔挂着一块「收虎骨」的牌子,老板是戴着圆眼镜,穿着长衫的秋掌柜。
按照时间,他这会儿应该已经咬舌,交换去了延城。
洪智有轻叹了一声,拉上了帘子。
汽车直奔津海站保密局。
津海站还是老样子。
故地重游。
刚下车,就看到李涯带着米志国一伙人风风火火的走了出来。
见到洪智有,他警惕、敏锐的打量了一眼,然后一摆手,领着人匆匆上汽车而去。
李队长还是这幺勤劳啊。
不过,这一世可没有梅盈雪来津海找自己复仇,有便宜、白送的风花雪月了。
刚到站门口。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穿着中山装的男子走了出来,脸上挂着热情笑意,露着大门牙道:「你就是站长的女婿,洪智有少校吧?」
「余主任,好久不见。」洪智有握住他的大手,笑容亦是无比灿烂。
好久不见————余则成瞬间愣了愣,眼底浮起一抹警觉。
他想松手。
洪智有却握的很紧。
「洪少校过去是————」出于礼貌,他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洪智有的手背,试探性问道。
「我当年跟万里浪谈过事,与你有过擦肩之缘,可能余主任已经记不起来了。」洪智有很自然的说道。
老余还是这幺谨慎啊。
「哦,哦。」余则成恍然。
「那个站长在楼上办公室等你,快请。」他连忙擡手道。
洪智有其实更想见见自己那个苦命师姐翠平。
但以翠平的性子,贸然相见,指不定会给自己一记大力金刚腿,还是别找死了。
这一世就这样吧。
1950年7月。
由于柴前的叛变,吴将军等人就义。
次月,余则成就义。
2003年。
天安门前。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轮椅上向着冉冉升起的红旗用力举起颤抖的手,泪水早已模糊了眼眶。
周乙、余则成、云缨————一张张早已模糊的脸,穿越岁月渐渐变得清晰。
护旗手刀尖的寒光,此刻是如此的耀眼。
和平鸽振翅高飞。
孩子们朝气蓬勃!
「老周,老余,缨缨,杨将军,张平钧们————你们看到了吗?」
「安息吧!」
伟大的人民英雄永不朽!
致于无声处听惊雷,于无形处建奇功的先烈!
祖国不会忘记!
不需要你歌颂我不渴望你报答我我把光辉融进
融进祖国的星座山知道我江河知道我祖国不会忘记不会忘记我山知道我江河知道我祖国不会忘记不会忘记我山知道我江河知道我祖国不会忘记不会忘记我不会忘记我不会忘记我!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