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明白了裴元的意思。
主动插了一句,「就像王安石的青苗法,原本是在青黄不接的时候把钱粮贷给农户,然后等到收获之后,再以较低的利息,让百姓偿还。」
「结果这新法到了地方上,地方官员故意过度执行,要幺向百姓强行摊派放贷,要幺随意提高利息勒索百姓,最终把一桩好好地法令,变成了恶法。」
裴元闻言,先是说道,「臣的看法有些不同。」
「王安石并不是那等不通事务的朝官,不会提出迂阔难行的法子。相反,他在入朝之前在地方为官接近三十年,那些下边的官员胥吏会怎幺做,难道他心里不清楚吗?」
「他正是因为料到了底下人会这幺做,才提出这个法子的。」
「王安石功利直接,他要的就是立刻改变大宋积贫的现状,需要立刻拿出这幺一笔钱来解决其他的问题。所以他本就是瞄准的结果,并未在意其中的过程和手段。」
「他的目的就是为朝廷刮钱,所以事情才做不好。」
朱厚照感觉有被点到,没有吭声。
「咱们在山东推行的一条鞭法,却能藉助现如今特殊的时间点,避开这上通下达的麻烦,直接将变法的内容向受益者宣讲,同时与百姓一同分享利益。」
说着,裴元将如今山东的现状对朱厚照抽丝剥茧的仔细讲了。
简而言之,就是原本盘根错节的旧有官僚因为牵扯到德藩造反的疑案中,要被拔除更换掉。
新上任的官员到任后,在德藩案出现明确结果之前,也不敢和这些疑似反贼、未能自证的豪强勾结。他们就算不怕丢乌纱帽,也怕莫名其妙的丢了脑袋。
这样一来,就剥开了地方官员维护地方豪族的这层保护外壳。
接着,就可以用罗教深入乡野的力量,向百姓阐述一条鞭法的好处,从地方胥吏手中夺取到变法的解释权。
如此就能大大降低变法被故意曲解的可能。
随后以「权」、「利」分开的方式,让负责粮钞互换的商人,和实际征税的胥吏形成利益区隔,从而减少对地方百姓的盘剥。
朱厚照听裴元说的如此清晰而明确,对这变法的信心又多了几分。
裴元随后总结道,「咱们利用这次户部的财政计划,既可以促成宝钞的流通,减少对白银的依赖,又能藉机补充边镇的实力,为小王子的入侵做好充足的准备。」
「可以说的上两难自解,两全其美。」
朱厚照心中高兴,说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说完又有些感慨,对裴元叮嘱道,「这件事不能大意了,还是要多琢磨琢磨。」
「当初朕、当初刘瑾变法的时候,拿出的也都是些利国利民的好法子,可惜却弄得人人侧目,避之如蛇蝎。」
「地方上的官员受此影响吗,也唯恐招来骂名,不敢推行新法。最终轰轰烈烈闹了一场热闹,这政令连北直隶都没推出去。」
裴元对此倒是没有担心。
他稍微向朱厚照透漏了一句,「陛下,臣觉得这一条鞭法的推行,说不定还能得道多助呢。」
朱厚照来了兴趣,连忙追问道,「这怎幺说?」
裴元自信的说道,「这法子到底好不好,说到底,还是由读书人说了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