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裴元又道,“他看上的乃是东昌府中汉庶人的养马地。”
三人闻言,汗毛立刻竖了起来,失声问道,“谁的?”
裴元正色道,“汉庶人。”
作为了解山东省情,负责镇守山东的毕真,联想到裴元之前铺设的种种,竟然直接脱口道,“德王不是勾结反贼,他就是要造反啊!”
汉庶人,就是被废为庶人的汉王朱高煦!
作为永乐皇帝最勇猛的儿子,汉王朱高煦一度是仁宗朱高炽的心腹之患。
后来宣宗继位,朱高煦终反,最后被宣宗以铜缸扣住,以烈火烤炙而死。
而且,不但汉王敏感,东昌府也敏感啊。这是容留残元蒙古人的地方,朝廷从来就没放心过东昌府。
那么藩王、东昌府和汉王养马地加在一起,对朝廷的触动会有多大呢?
在裴元的精心铺陈诱导之下,三人再想到德王和霸州贼的不清不楚,这谁不认为德王心怀大志,想要谋反?
如果再加上裴元刻意营造的那种德王在山东威望很高,一呼百应,人人替他遮掩的形象,哪个天子能放的过这样的德藩?
王敞这下终於明白了,裴元为何要以天子身世的谣言,来开启这一系列的谋划了。
刚开始听到此事的时候,王敞还很淡定的觉得:流言都是无稽之谈;是否德王世子所为也根本没有证据;那些各地官员,协助德王世子镇压那些誹谤天子的谣言,本就是他们该做的事情。
但是等裴元完成了他的敘事,当王敞重新审视那一开始被他视作儿戏,甚至认为是千户败笔的举措时……
王敞才惊恐发现,这个平平无奇的开场,才是將一切一锤定音的最终谋划。
这哪是什么无根无据的流言?分明就是德王已经露出反意,让世子故意散播此事,刻意在动摇天子的法统地位。
山东地方官员竞相帮著遮掩谣言来源,更是蛇鼠一窝,狼狈为奸。
而这谣言牵扯到天子的身世,事情的敏感性,又会让天子死死的盯著这边。
王敞彷佛已经看到了事发之后,山东各地的官员被纷纷撤换,然后从周边各省抽调来的新任官员,害怕无意中捲入德王谋反案,对地方势力避如蛇蝎的场面。
如果是这种局面……
那么官员不敢勾结,吏员不敢生事,乡绅百姓可以从中获利。
推行一条鞭法需要打通的吏治环节,直接豁然开朗了。
如果再用罗教盘活粮钞的兑换,让朝廷的政策可以顺当的推行下去,那么只要这个车轮转动起来,后续谁能阻挡?山东也很可能就会在短短时间脱胎换骨。
以山东的土地丰饶,人口眾多,只要稳住山东这个点,就可以再把一条鞭法向紧邻的北直隶、南直隶推广。
北直隶的民风民情和山东十分相似,能够以成功经验快速推广。
南直隶虽然官绅眾多,盘根错节。但不是所有豪绅都参与经商的,仍有很多大地主是完全依靠农作物產出。这一条鞭法至少能分化掉一大部分抵抗力量。
再加上北边就是统合好了的山东,有成功的示范在前,他们想要煽动乱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南北直隶再加上山东,这条被大运河贯穿的线,已经涵盖了大明的过半人口,过半钱粮。
由於不再徵收实物,各地有无的互通,已经从朝廷的折色派发,转为商业需求,这將使商业和运输更加繁荣起来,也能消化掉更多失去土地的人口。
大运河的存在,又摊薄了运输成本,减轻了变法的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