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真指了指留在桌上的那一块水渍说道,“既然如此,就不免需要大量的人手进行粮食检验,人力的运输,甚至承担虫蚀鼠咬的损耗。”
“这些问题既然存在,你的变法和换汤不换药又有什么区別?”
“你使用罗教的人,和使用朝廷的吏员,又有什么不同?”
“若是平白的弄得山东地动山摇,好处又在哪里?”
裴元早就已经想过此事,认真的答道,“因为我把『权』和『利』分开了。”
“传统吏员大多出自本地豪强,容易藉助朝廷给与的『权』壮大自己。他们世代居於此地,所获得的好处,可以不断地积累。而朝廷派来的流官,根基不稳时容易受到他们的辖制,好不容易熬到根基稳固,往往又改去其他地方任职。”
“这些豪强利用手中的权力,兼併土地,逃避赋税劳役,让百姓承担额外的负担。等到一个个百姓的家庭不堪重负后,又趁机再次兼併土地。”
“这些豪强们壮大的源头,就在於税赋徵收中的財富流动。他们把朝廷给的权力,变现为了利益。”
裴元见两人听的仔细,继续说道。
“而我的设想,就是摘出最容易侵蚀利益的粮钞互兑的这一块。由罗教代替朝廷,以宝钞从百姓手中兑换走粮食,然后通过集中运输,再將粮食变现,完成货物的流通。”
“这样一来,徵税的吏,有权没有利;兑换粮钞的罗教,有利没有权。”
“这天下事,把权和利分开,总归是不会错的。”
“吏员面对乾巴巴的几张纸钞,根本操作不出权力溢出的空间。而罗教有官价设限,又无朝廷给的权力欺凌百姓。就算能从中图利,也不会有太高的收益。”
“与这些扎根当地的强人不同,罗教不过是浮萍而已。用之则来,无用则去。”
说著,裴元还特意强调了一句,“罗教之前曾经组织青壮在山东各地收集运输大豆,只要好好整备一番,足以胜任此事。”
王敞和毕真听裴元说的这般清晰,都大感不可思议。
裴元看了看桌上剩下的酒渍,用手指再次抹去一块。
“我要养人,罗教也得赚上一点。”
接著,裴元看著剩下的那些利益,直接用手全部擦乾,神情平静的看著三人,“剩下的,让百姓拿去安居乐业吧。”
毕真挠了挠头,没有说话。
如果新法推行,他无疑是间接利益受损的那个。
而且不止是他,还有一系列在百姓上食利的人都会受损。
王敞作为老官僚,终究还是有点治国平天下的情怀,被裴元都说的有些热血沸腾,紧跟著追问起了细节。
“罗教虽然得到了天子的私下认可,终究上不得台面,以这样一个名目介入变法,这合適吗?”
“而且罗教现在的管理混乱的很,除了总坛泰安州附近,基本上都在各行其事,陈头铁也不能制。”
裴元说道,“我之所以提到罗教,那是因为我们已经在山东有这样一个框架,可以直接拿出来用,能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宝钞不具备白银和铜钱的稀缺性,没有藉助供需变化產生的套利空间。真正变法的时候,任何人都可以按照朝廷给出的官价,去买卖粮食。甚至就算是地方上的游商,也没什么不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