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将那《道剑经》化剑篇的经文重新封存于识海深处。指尖拂过腰间那枚青源符印,触手温润,灵光流转间,竟比初入谷时黯淡了几分。
「三年之期将尽了……」
心念微动间,梁言起身拂了拂月白袍袖。
历经斩形痕之劫,虽未伤及根本,这身法袍却也沾染了几分寂灭之气,袖口处隐现蛛网细纹。
他自储物戒中取出另一套袍服换上,又将洞府内残余的灵物痕迹一一抹去,这才擡步走向洞口。
指诀轻引,三十六重剑气禁制如雪消融,化作点点寒星没入袖中。
门外天光如水,漫入洞府。
梁言擡目望去,只见暖玉溪畔,一人负手临流,墨袍垂地,身形如古松峙岳。
居然是楚狂徒!
这位人祖不知已等候多久,周身气息与这清源圣地浑然一体,仿佛本就是此间一株古木,静观沧海桑田。
「出来了?」狂祖淡淡开口,并未转身。
梁言整肃衣冠,遥遥一礼:「有劳前辈久候。」
「区区三载光阴,于老夫不过弹指一瞬,谈何久候。」楚狂徒声音淡漠,目光依旧落在潺潺溪流上,「倒是你,竟能踏入清源圣地。虽说救逆天行有功,但青宿那老女人素来吝啬,能让她点头绝非易事……看来,她已将一部分气运押注在你身上了。」
梁言微微一笑,道:「若无前辈叩开清源圣地的大门,青帝绝无可能为小子单独开启圣地。说起来,小子还是沾了前辈的光。」
「呵呵……」
狂祖笑声低沉,似深潭投石,荡开幽幽回响。
他缓缓转过身来。
这一转,梁言心中微凛!
未斩形痕之前,他观狂祖如隔雾看山,只见巍峨轮廓,难测其渊深。
如今形痕既斩,灵台剔透如琉璃映日,再看狂祖时,才能真正感受到他的强大!
此人虽立于此地,却仿佛已超脱此界之外;周身气息浩瀚如海,却又凝练如一……各种本应相斥的极端矛盾,竟在他身上同时存在!
这些矛盾如同水火相冲,阴阳互逆,便是圣人沾染上一两种,也足以令其道基崩毁,轻则走火入魔,重则形神俱灭。
可狂祖集如此多极端矛盾于一身,非但未见半分不适,反倒如百川归海,万法归一,气息圆融自在,仿佛本就该是如此。
若非亲眼所见,简直不敢相信世间竟有这等存在!
「圣人之上,人祖之境,果然已是另一番天地……我这也算是跳出井外,方见青天了吧。」梁言暗暗感慨道。
殊不知,在他暗自思量之际,楚狂徒那双看似漫不经心的眸子深处,也掠过一丝极淡的讶色。
在他眼中,眼前这灰衣男子的气息和三年前大不相同,竟多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空灵」之感。
便好似一块原本与山岩共生、沾满尘泥的璞玉,被以无上妙法剥离出来,濯洗打磨,终于显露出内蕴的温润宝光。
更诡异的是,对方明明就站在这里,却给他一种「不在此间」的错觉。
「有点意思……」
楚狂徒上下打量梁言,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