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边生着一株古榕,枝干虬结如龙,树荫下立着一座青玉凉亭,亭檐飞翘,四角悬着青铜风铃,随风轻响,与水声相和。
女童驻足,朝梁言微微一笑,身形便如轻烟般消散,只余一缕青碧灵光消散于天地之间。
也就在她消失的同时——
「师父!」
一个清脆而略带憨厚的声音从凉亭中传出。
梁言循声望去,果然见到熊月儿,从亭中飞奔而出。
她一身杏黄短衫,双鬟如旧,只是眉宇间少了几分稚气,多了些历经风霜的坚毅。此刻眼中含泪,几步便到梁言跟前,却又生生顿住,只仰头望着,嘴唇微微发颤。
「月儿。」梁言颔首微笑,伸手在她发顶轻轻一抚,「这趟妖族之行,苦了你了。」
这一句,便让熊月儿眼中泪珠滚落下来。
她用力摇头,想说什幺,却哽咽难言,只擡手胡乱抹了把脸,露出个带着泪花的笑容:「不苦!能再见到师父,月儿……月儿高兴!」
「好孩子。」
梁言微微一笑,目光越过她肩头,看向凉亭。
亭中还有两人。
一人身着流云广袖裙,云鬓斜簪碧玉钗,正是苏睿。
她端坐石凳,膝上横着一架七弦古琴,指尖正轻抚琴弦,却未成调,只擡眼望来,眸光清浅,唇边噙着一抹淡雅的笑意。
另一人则是个身着浅绿襦裙的少女,生得杏眼桃腮,俏丽灵动,眼波流转间,自有一股天生的妩媚。
她立在苏睿身后,见梁言望来,立刻笑道:「前辈!你可真是狡猾,用了那幺多假名,原来真名叫『梁言』啊,可把我们骗惨了!」
梁言莞尔一笑:「先前局势错综复杂,不得不以『丹阳生』之名行事,非是有意欺瞒,还望二位见谅。」
苏小狐鼻子轻皱,哼了一声:「那可不成!你把我和小姨蒙在鼓里这幺久,说句『见谅』就想揭过?依我看……非得罚你不可!」
梁言失笑:「哦?你想罚什幺?」
「让我想想……」
苏小狐手托香腮,双眼微眯,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两颗小尖牙,似乎真的在斟酌什幺刁钻主意。
「好了,小狐,别闹。」苏睿按住琴弦,发出一声清鸣,打断了两人不着边际的对话。
她擡眼看向梁言,眸光温润:「万妖大会风云际会,暗流汹涌,梁道友谨慎行事,乃是常理。我等不仅没有责怪之心,反而庆幸道友能全身而退,于这乱局中觅得一线生机。」
她声音清浅柔润,那双剪水秋瞳凝望着梁言,眸底深处分明有未尽之言,关切与忧色虽只一瞬,却已胜过千言万语。
「多谢苏道友体谅。」
梁言心中微暖,拱手道:「这几年,有劳二位悉心照拂月儿,还特地将她送来此处,梁某心中感念。」
「道友言重了,当初在那无名秘境之中,若非道友极尽周旋,以智破局,我与小狐恐怕早已身死道消,哪还能有今日的闲暇?」苏睿声音轻柔,宛如溪水拂过石面。
她素手轻点,石桌上凭空出现几副茶具,茶香袅袅,与亭外水雾交融。
「梁道友,亭中风清,不妨入内一叙?」
「也好。」
梁言微笑颔首,步入亭中,袍袖轻拂,在苏睿对面坐下。
熊月儿紧挨着他,苏小狐则立在苏睿身后,却把一双妙目时时飘来,唇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