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风雨欲来

锡安,特拉维夫。

南城的一间出租公寓,房间狭小而闷热,唯一的窗户上蒙着一层厚厚的油污,将屋外的路灯过滤成一片模糊而浑浊的光晕。

空气中弥漫着金属铁锈和廉价食物的气味,马哈茂德将印有“港口-27区”字样的蓝色工人帽,狠狠扔在坑坑洼洼的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的妻子萨拉从灶台边转过身,脸上带着忧虑。

“发生什么事了?”

她将一碗几乎看不到油星的土豆糊糊推到他面前,轻声问道。

马哈茂德用粗壮的手臂拿过勺子,但没有吃,而是叹了口气:“政府今天正式宣布了,他们要强制征用加利利地区的大片农田,就是我们世代耕种的那片土地,所有人都要被赶出去,一个不留!”

萨拉用手捂住了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那是能长出最好橄榄的土地啊!”

马哈茂德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轻蔑:“还能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帮我们种更多庄稼吗?不!他们是要把我们的田地和果园推平,用铁丝网围起来,变成雷区和反坦克壕!他们铁了心要和盟军开战,压根不在意那片土地上,阿拉伯人的死活!”

“真主啊……”萨拉喃喃道,身体微微发抖。

马哈茂德所说的阿拉伯人,并非广义上的阿拉伯人,而是指拥有锡安国籍的阿拉法特人。

二十三年前,那个名叫锡安的国家在阿拉法特的领土上宣告成立,然而这个国家却并非全都是锡安人,超过百万的阿拉伯人——其中绝大多数认同自己阿拉法特民族的身份,却一夜之间成为了这个国家的新公民,同时也被赋予了锡安的国籍。

经过了二十多年的转变,这些锡安籍的阿拉法特人,他们及其后代已占到这个国家总人口的近40%,成为了社会结构中一个庞大却近乎隐形的群体。

他们成为了这个国家最底层的工人,在特拉维夫蓬勃的工厂里、在海法轰鸣的港口上、在遍布全国的建筑工地中,这些锡安籍的阿拉法特人挥汗如雨,从事着最繁重、最肮脏、最危险的工作。

“刚才下工的时候,沙尔德告诉我,”

马哈茂德低声道:“‘阿拉伯土地保卫委员会’(注1)正在动员所有人,要求我们,所有在特拉维夫、在海法、在拿撒勒的阿拉伯工人,后天举行总罢工,走上街头抗议,让那些锡安主义者看看,我们不会像温顺的羊群一样任人宰割!”

“马哈茂德.”萨拉轻轻喊了一声丈夫的名字,声音里带着恳求。

马哈茂德摇了摇头,“这件事你别管了。特拉维夫的政府不会无视我们,他们不敢!除非那群坐在办公室里的政客们,不在乎腰间的皮带变成麻绳!”

除去军工、水电等核心部门,锡安几乎所有的工厂里,全都是阿拉伯工人,他们与石油一样,是这个国家的工业血液。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两短一长,富有节奏的敲门声。这是他们约定的信号。

紧接着,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穿透了薄薄的门板:“马哈茂德!马哈茂德!快开门!”

是沙尔德来了。

马哈茂德站起身,他走到萨拉面前,轻轻亲吻了一下她冰凉的额头,用他粗糙的手掌抚过她的脸颊,柔声安慰道:“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一定要安全回来。”萨拉紧紧抓住他的手臂,眼中已噙满泪水。

马哈茂德没有再回应,他毅然转身,房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将他温暖的小家隔绝开来,也人他彻底投入到了外面那片未知的、汹涌的黑夜之中。

而就在同一个晚上,在无数条昏暗、狭窄、弥漫着同样气息的街巷里,成千上百扇类似的房门被依次敲响。

数以百计的阿拉法特工人,从各自的家中走出,朝着城市中几个固定的、隐秘的汇集点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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