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一片死寂,武将队列中,许多人面红耳赤,低下头去。文官们则大多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在此刻触霉头。
韦定方出列,跪伏于地,声音沉痛:「臣统兵无方,致北衙禁军军纪涣散,战力羸弱,惊扰圣驾,罪该万死!请陛下重责!」
他一开口,身后呼啦啦跪倒一片禁军将领。
三娘并未立刻叫起,沉默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良久,她才缓缓道:「韦卿之罪,朕昨日已有定论。今日朕要问的,非一人之过,而是我李唐百万大军之弊!」
她站起身,从御阶上走下,手中拿起一份兵部奏报:「去岁,兵部核验各道府兵,空额竟达两成!军械库中,登记在册的弓弩刀枪,三成以上不堪使用!各地折冲府上报的操练记录,敷衍塞责者十之五六!如此军队,如何保境安民?如何应对虎视眈眈之邻邦?」
她每说一句,殿内气氛便冷凝一分。这些积弊,在场众人心知肚明,却从未有人敢在朝堂之上,如此直白地摊开。
「陛下!」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出列,是礼部尚书,他颤声道:「军队积弊非一日之寒,牵涉甚广,若操之过急,恐生变故啊!且我李唐立国,亦靠府兵根基……」
「正因靠此立国,才更不能坐视其糜烂至此!」三娘打断他,语气锐利:「根基若朽,大厦将倾!莫非真要等到兵临城下,才能痛定思痛?」
她走回御座,目光扫过全场:「朕意已决,革新军制,刻不容缓。即日起,成立军革司,由朕亲领,太子协理。首要之务,便是整饬北衙禁军!」
「第一,汰弱留强。三日之内,由魏军教导团协助,对北衙禁军所有将士进行覆核,凡年老体弱、技艺不精、空占名额者,一律裁撤,发放遣散银,归籍安置。」
「第二,革新操典。废除旧式花法操练,全面采用新式操典,着重实战、阵型、纪律。由教导团派驻教官,分营训练。」
「第三,清查军械粮饷。由户部、兵部、御史台组成联合清吏司,彻查近五年军械采购、粮饷发放,凡有贪墨克扣、以次充好者,无论涉及何人,严惩不贷!」
三条诏令,如同三道惊雷,炸得整个朝堂鸦雀无声。这已不仅仅是整军,更是对现有军方利益格局的彻底洗牌。
「陛下!」长孙无忌这会儿终于出列,他脸色凝重:「如此大刀阔斧,恐引军中动荡。且让魏军深入我禁军训练,是否……」
「长孙相公是觉得,朕的禁军还不够动荡吗?」三娘看着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至于魏军教官,朕已与夏帅议定,他们只负责训练,不涉人事、指挥。若连这点胸襟与自信都没有,李唐何以立世?」
她不再给群臣反驳的机会,直接下令:「旨意即刻明发天下。退朝!」
军制改革的风暴首先席卷了北衙禁军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