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可怕的是声音。不是本熊筑后川的淙淙水声,是混杂黏腻血浆的、成千上万双赤足拖沓在人间地狱的沙沙声;不是盂兰盆节的太鼓,是九二式重机枪撕裂人体时那种「嗤啦——嗤啦——」如同撕扯生绢的永续闷响;不是阿母煮赤饭的陶釜轻沸,是战车履带反复碾压骨头时发出的沉闷破裂声「噗嚓、噗嚓」
这些声音汇成污秽汹涌的河流,将他家乡屋敷旁清澈的排水沟彻底淹没。
他大口喘息,手指痉挛地抓挠胸口寝衣,似乎想撕开皮肤掏出那颗在梦中被自己联队军刀刺穿的、尚在微弱搏动的心脏幻象。
黑暗中他瞪视军刀旁的矮柜轮廓,仿佛那里就站着被他从六朝古城带回的那个赛里斯丝绸包裹——里面装着他特意留存的一对从幼童遗体脖颈拽下、被硝烟熏黑的金制【长命锁】。此刻那双冰冷锁片仿佛活了,在黑暗里发出细碎的、如同鬼童磨牙般的「叮当」撞击。
他徒劳地用手背蹭去,却在粗糙皮肤上留下了半透明的、类似脑浆风干后的粘稠糊状感。
窗外骤然亮起!不是曙光,是一颗绿色信号弹幽幽升空,映亮了司令部窗外支着带刺铁丝网的壕沟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