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削油形成的乳白色、近乎透明的冷却液如同有生命的泉流,从精心布置的铜质喷嘴中以恒定的角度和压力喷涌而出,形成湍急的白色激流,准确击中高速旋转的合金钢刀具与被牢牢固定的炮弹钢坯激烈交锋的、火花四溅的锋锐切面。
嗤嗤作响!瞬间腾起的白色蒸汽(切削液遇到高温金属蒸发)被吸风管道迅速抽走。滚烫的切屑不是飞溅的火星,而是被冰冷的油液强力冲刷着,卷曲成连绵不断的、闪耀着蓝金色泽的细密螺旋线或片状碎屑,如同拥有金属质地的丝绸瀑布,沿着精密的合金托盘导向槽,哗啦啦流淌进下方巨大的铁屑回收斗。
工人们,这些习惯了与吨锤为伍、被煤烟熏烤的汉子,此刻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拘谨。
伊万*彼得罗维奇,一个臂围比姑娘腰粗的老钳工,正弯腰伏在一台辛辛那提铣床的操控面板前。
他粗糙得能摸断砂纸的手指,此刻却轻柔得像个绣娘,用一小块不起一丝棉絮的细密白棉布,缓慢、专注、以近乎祈祷的姿态擦过工具机侧立面的高精度硬质合金导轨。
导轨在强光灯下反射出镜子般幽冷的光泽,一粒极其微小的灰尘或一丝油渍的残留,都可能在导轨上留下难以察觉的划痕,最终导致微米级的偏差——那将是战斗前线一颗失效炮弹的根源。
伊万的鼻尖几乎触到冰冷的金属,他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布面滑过的每一寸轨迹。旁边年轻的徒工格里沙屏住呼吸端着油壶,壶嘴细如针尖,只在老师傅点头时,才敢极其吝啬地滴下半滴如露珠般晶莹的金黄色专用导轨润滑油。
这种油滴落在导轨表面时,缓慢而坚定地扩散成一片薄到透明的完美油膜,既保证润滑,又绝不沾染一粒微尘。老伊万喉结滚动了一下,一滴汗珠缓慢滑过额角,在这样精密的造物面前,他那身引以为豪的力气仿佛成了无用的累赘。他身上那件油腻的工装,与一尘不染的机器形成了战场般鲜明的对比。
工长索科洛夫带着一个穿着将校呢大衣、面色冷峻的验收军官走到这批刚下线的152mm弹体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