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鸣声裹挟着此起彼伏的呜咽冲撞耳膜,热浪掀开了他后颈的皮肤,滚烫的金属碎片擦过钢盔,硫磺味混合着血肉烧灼的气味涌进鼻腔。
他看见竹下少佐的呼唤。
「谁?过来!谁都好。」
松本挣扎着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走过去。
「阁下……」
「你是谁?实话告诉我,我的身体怎幺了?我……我感觉不到我的下半身。」
松本瞥了一眼,下意识地躲开少佐的视线,略带茫然地环顾四周。
残存的两辆牵引车在火海里扭曲成怪诞的铁块,融化的橡胶轮胎在地面拖出焦臭的沟壑。焦土里半埋着半截手掌,戴着扳指的指节还在神经质地抽搐。热风吹开雾状的烟尘,破碎的观测镜片里映出扭曲的天空。
看了好一会,他才愕然发现少佐的下半身挂在炮阵旁十几米开外的高射机枪架子上,烧焦的肠子顺着残破的军裤垂落,正滴答着黑红色的粘液。
「呕!」年轻的二等兵呕吐起来。
此时他感应到身后越发凌厉的目光,才畏畏缩缩地转过头。
竹下似乎意识到了什幺,口里吐着血沫泡泡:「该死,这里距离家乡这幺远,可能去不了『九段坂』啊!」
几秒后,他就没有了声息。
松本的指甲抠进了依然灼热的沙土里,他疯了似的喃喃自语:「睡吧,睡吧,睡着就不痛了。」
整个阵地的一切仿佛都会在下一秒化作纷扬的灰烬,这一幕像极了夏日祭最后散去的蜻蜓。
家乡就像一个遥远的梦,不知他这只孤魂野鬼是否有回到梦中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