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满心里咯噔一下。
他年纪虽小,但出身匠户,自幼便知察言观色、谨言慎行的道理。
李师曾明确告诫过他什幺能说,什幺不能说。
他努力回忆着李逸尘平时教导的内容,哪些是可以说的,哪些是李师反复强调需要「自己多想」的。
「主要……主要是识字。」
赵小满斟酌着词句。
「李师先教《千字文》,然后……然后是《急救篇》。有时候,李师会找一些……工匠方面的书,念给小人听,让小人认上面的字,懂里面的意思。」
「哦?工匠方面的书?」
李君羡追问。
「都是些什幺书?」
赵小满努力回想。
「有……有《墨子》里讲守城器械的篇目,李师挑着念的。」
「还有……《东都图记》里的部分,讲测量和营造的。」
「还有……《齐民要术》里关于锻铁、酿酒的一些法子……」
他说的这些,确实是李逸尘教过他的与工匠技艺相关的书籍。
多为前代著作,内容本身并无特别之处,关键在于如何解读和运用。
李君羡仔细听着,这些书名确实符合一个教导工匠子弟读书识字的先生会选择的内容。
侧重于实用技艺的传承,而非经史大义。
「李司议郎还会教你别的吗?比如……一些特别的道理?或者,引见别的人给你认识?」
赵小满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没有!李师就是教识字,讲书里的道理。」
「他说……懂了字,才能看懂前人的智慧,自己才能有长进。」
「俺休沐日去李师家中,也是一整天的识字、温书、练字,没见过李师跟别的什幺人接触。」
他语气肯定,带着孩子气的认真。
李君羡观察着赵小满的神情,那警惕之后的回答,听起来不似作伪。
一个十多岁出头的孩子,若真受过严格训练来应对盘问,眼神和细微动作难免会露出破绽。
但他在赵小满身上看到的,更多是一种在威严环境下的紧张,以及努力回想、确保不说错话的谨慎。
「李司议郎平日休沐,都做些什幺?除了在家中教你。」
李君羡换了个角度。
「小人……小人不知。」
赵小满老实回答。
「小人在的时候,李师都在书房。有时小人午间歇息,看到李师也在,或者……独自对着一盘棋发呆。」
「别的……小人就不知道了。李师不怎幺出门,也没见什幺客人来。」
问话持续了约半个时辰,李君羡从各个侧面反复询问。
赵小满的回答始终围绕着读书识字、学习工匠典籍展开,未曾流露出任何不寻常的信息。
关于李逸尘的社会交往,赵小满所能提供的也极其有限,几乎描绘出一个近乎隐居的、生活单调的年轻官员形象。
最终,李君羡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变得锐利而充满压迫感,声音压低。
「今日我问你的这些话,你出了这个门,不得对任何人提起!」
「包括你的父亲,更包括李司议郎!若让我知道有半分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