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需要时间,需要更准确的情报,需要更缜密的推演。
「先生?」李承干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和疑惑。
「是……有什幺事情吗?」
「殿下,」李逸尘语气郑重地对李承干说道。
「近日各方视线皆聚焦东宫,一动不如一静。」
「殿下当以处理日常政务、研读经典为主,修身养性,静观其变。外界若有风雨,只要殿下自身持正,根基稳固,便无可撼动。」
李承干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李逸尘现在说的话显然是超出了方才讨论的具体事务。
但他对李逸尘已是深信不疑,闻言肃然点头。
「学生记下了。必当时时自省,谨言慎行。」
看着李承干认真的表情,李逸尘心中稍安。
至少,在风暴来临之前,太子这边是稳定的。
翌日,两仪殿。
香炉中青烟袅袅。
李世民端坐于御案之后,手中拿着一份用那新术印刷的散页,反复观瞧。
他的手指摩挲着纸上清晰匀称的墨迹,脸上看不出什幺表情,但眼底深处,却闪烁着难以掩饰的惊奇与激赏。
李承干垂手立于下首,依旧保持着惯有的恭谨。
「此物……果真妙绝。」
良久,李世民终于放下纸页,擡头看向李承干,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服。
「高明,你辖理工部不过数月,竟能接连有此等创举,朕心甚慰。」
李承干心中微微一紧,面上却不敢显露。
「父皇谬赞,此乃工部匠人潜心钻研之功,儿臣不敢居功。且昨日回东宫后,儿臣与属官细议,发觉此术欲广布天下,尚有一大难关。」
「哦?是何难关?」
李世民目光微凝,示意李承干细说。
「是纸。」
李承干擡起头,目光坦然。
「雕版印刷,效率倍增,若纸张供应不足,或价格依旧高昂,则成书之价仍难大跌,寒门士子恐仍无力购取。」
「如此,则教化普及之效,将大打折扣。」
「此乃水之源头,木之根本,源不丰,本不固,则流不远,木难高。」
他将昨夜李逸尘的分析,用自己的语言清晰地阐述出来,条理分明,直指核心。
李世民手指轻轻敲击着御案光滑的桌面。
他并未立刻表态,而是沉吟了片刻。
「你所虑,甚是在理。朕昨日初见那印样,欣喜之余,亦隐隐有此感。只是未如你想得这般透彻。看来,你确是用心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更多的是一种审视后的确认。
这个儿子,看问题的角度和深度,已然超出了他以往的认知。
「父皇明鉴万里,儿臣只是偶有所得。」
李承干微微垂首。
李世民摆了摆手。
「不必过谦。能见其利,亦能察其弊,方为持重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