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引导工匠精进技艺,商人活跃经济。更要强化监察,使得朝廷之仁政,能穿透层层阻碍,真正惠及于民。」
「需持之以恒,需平衡各方。」
李世民看着李承干,语重心长。
「你如今能意识到民之疾苦,是好事。但切不可因此而怀疑圣贤之道。」
「当以此为契机,更深入地去理解四民」之分野与关联,学习如何运用朝廷的力量,去调节、去平衡、去惠及这四民,使其各安其位,天下方能长治久安。
97
「你所忧心的那些具体苦难,」李世民最后说道。
「正是需要通过完善这四民」体系,通过励精图治,通过选贤任能,通过公正执法,来一步步消弭的。」
「此非一日之功,亦非一人之力可成,乃是我李唐皇室肩负之重任。」
李世民的这一番论述,站在封建帝王的角度,不可谓不精辟,不可谓不高远。
他清晰地勾勒出了一幅以「四民」为基础,通过朝廷权力进行宏观调控与管理的理想治国蓝图口这其中蕴含的,是维护王朝稳定与延续的核心逻辑。
李承干静静地听着,心中却是波澜起伏。
如果没有李逸尘先前那番关于「阶级」的冷酷剖析,他此刻只会觉得父皇站得高、看得远,立意宏大,为自己指明了努力的方向,感到由衷的敬佩与自身的渺小。
那「四民」之说,听起来是如此的天经地义,如此的完美。
然而,此刻的他,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李逸尘的话语——「士农工商是表象——阶级之分,才是真实社会结构」、「官僚士绅集团往往兼并为地主,其利益与庶民农户常有冲突。」
他清楚地认识到,父皇的理解,是基于帝国统治者的立场,是维护现有秩序的理论基石,不能算错。
甚至可以说是当下最「正确」的认知。
但李逸尘提供的,却是一种能够更深入、更本质地剖析社会矛盾的观念。
两者并不完全矛盾,但视角和深度截然不同。
父皇教导他如何做一个好的「管理者」和「平衡者」,而李逸尘则让他看到了需要去改变甚至去撼动的「结构」。
超越父皇——」这个念头在李承干心中愈发清晰、坚定。
父皇是伟大的守成之君与开拓之主,文治武功已近巅峰。
若循着父皇指明的道路走下去,自己或许能成为一个不错的守成之君,但绝难超越。
可如果——如果能将李逸尘所授的学问,与帝国的实际相结合,去尝试解决那些连父皇也未能彻底解决的、深层次的结构性问题呢?
比如,如何在维护「士」阶层领导地位的同时,真正打破门阀对仕途的垄断,让更多寒门英才脱颖而出?
比如,如何在坚持「农」为本的同时,遏制土地兼并的痼疾,探索能让普通农户真正抵御风险、安居乐业的新政?
比如,如何引导「工」与「商」的力量,不仅服务于朝廷和贵族,更能创造出惠及更广泛民众的财富与便利?
这些想法还很模糊,但方向已然明确。
他找到了一个完全可以超越自己父皇的领域一不是在外拓的武功上,而是在内治的深度与广度上。
在解决帝国根深蒂固的矛盾上,在真正实现那「大同」理想的探索上。
想到这里,李承干眼中带着一丝兴奋与坚定的光芒。
他深深躬身,声音清晰而沉稳。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父皇一席话,如拨云见日,令儿臣茅塞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