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目光却忍不住飞快地瞟了一眼李逸尘的方向,寻求一丝支撑,但李逸尘依旧低眉垂目,未曾回应。
柳奭要的就是太子这句话。
他脸上露出感激和豁出去的表情,声音提高了一些,确保堂里每个人都能听见。
「殿下既如此说,臣便斗胆直言!」
柳奭脸上笑意更深,立刻上前半步,语气更显恳切。
「殿下能以隋亡为戒,实乃万民之福!臣近日恰闻殿下关注西州徙民之策,甚至纳来济学士『水利先行』之议,足见殿下重实务、轻虚名——这正是隋炀所缺的仁心与远见啊!」
他话锋于此陡然一转,仿佛不经意般,从袖中取出一卷薄薄的纸册,双手呈上,动作恭敬得无可挑剔。
「只是……臣昨日恰在司农寺协同查核今冬诸项物资支用备案时,无意间瞥见东宫本月采买名录上,有『西域玛瑙盏二、波斯织金锦三匹』之项,金额虽不过百贯,然如今西州徙民正亟需冬衣粮种,司农寺为此已是焦头烂额,预算捉襟见肘。臣心中顿生疑惑,殿下既以『务实』、『恤民』为先,为何东宫仍要采买此等仅供赏玩的珍奇之物?」
「岂非……与殿下所倡之宗旨略有相悖?」
这一问,时机刁钻,角度狠辣。
此问之妙,全然在于「以太子之矛,攻太子之盾」——柳奭手持的是司农寺备案的采买名录,是无可辩驳的「实据」。
质问的核心是「为何言行不一」,死死扣住了太子自己方才标榜的「以隋亡为戒」、「重实务、轻虚名」。
太子若断然否认或斥其无用,便是当面打脸,自承东宫浪费公帑。
若试图解释其用途,则无论如何巧言,都难以绕开「西州军民饥寒交迫,东宫却购置珍玩」这个巨大且刺眼的矛盾。
这是赤裸裸的阳谋,将太子置于两难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