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的!这就完了?老子还以为能直接开进平壤城,把那劳什子郡王府改成咱们的行辕呢!结果就念了道圣旨,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
李积虽未说话,但眉头也微微皱着,显然对如此「温和」的处理方式,也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就在这时,一个平静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卢国公、英国公稍安勿躁。高藏王————他坚持不了多久的。」
程知节和李积同时转头,发现说话的是太子身边那个一直没什幺存在感的年轻司仪郎,李逸尘。
程知节这才仔细打量起这个年轻人。
他记得那日从陈镇那个营垒回来,路上就只有太子和这个年轻人在低声交谈,连窦静、杜正伦都稍稍落后,显然太子对此人极为信任。
「哦?」程知节粗声粗气地问道,带着一丝审视。
「你这小子,为何如此笃定?那高藏看起来怂包一个,怕是没胆子再闹腾了。」
李逸尘面对程知节这沙场老将的逼视,神色依旧从容。
他先是对程知节和李积各行了一礼,这才不卑不亢地答道。
「回国公,高藏王或许无此胆量,但其国内,却未必人人皆愿俯首帖耳。」
他顿了顿,见两位老将都看着自己,便继续分析道。
「太子殿下允准高句丽贵族前往江南营生,看似予其利,实则是分化其国内势力。」
「能得此便利者,必是亲唐或有望从中获利之贵族。」
「长此以往,高句丽内部,亲唐者与固守旧土者,必生裂痕。」
「再者,殿下在高句丽境内设立盐铺与农具作坊。」
「盐乃每日必需,一旦我大唐掌控其盐路,则其民间生计,便在无形中受我制约。」
「新式农具虽能助耕,然其打造、分发之权在我,亦可借此良种、新法,逐步改变其农耕旧习,使其愈发依赖大唐。」
「此等政策,如同温水煮蛙,初时不觉,待其察觉,已深陷其中,难以挣脱。」
「高句丽部分贵族,尤其那些利益受损者,岂能甘心坐视?」
「如今迫于我军兵威,不敢妄动。然一旦他们认为有机可乘,或觉得此等侵蚀已触及底线,反抗几乎是必然。」
他的声音平稳而清晰,条分缕析,将看似温和的政策背后那凌厉的攻势剖析得明明白白。
「届时,」李逸尘目光扫过程知节和李积。
「其若敢有异动,便是公然违抗圣旨,背弃盟约。」
「我大唐再兴王师,便名正言顺,可一举铲除祸根,将高句丽故地,彻底、
稳固地纳入版图,设州立县,永绝后患。」
「此时不动兵戈,乃是上兵伐谋,以待其时也。」
程知节听得目瞪口呆,他打仗向来是直来直去,何曾想过这看似仁政的举措背后,竟藏着如此深远的算计和凌厉的杀机?
他张了张嘴,看着李逸尘那年轻却沉静得可怕的脸庞,一时竟不知该说什幺。
李积眼中则是精光连闪,他缓缓捋着胡须,再次深深地看着李逸尘。
此子对人心、对权势争斗的洞察,以及对战略节奏的把握,实在惊人!
「好小子!」
程知节终于缓过神来,重重一拍李逸尘的肩膀,力道之大,让李逸尘身形微微一晃。
「看不出来,你年纪轻轻,肚子里竟有这幺多弯弯绕!说得在理!在理啊!
哈哈,这幺一说,老子心里舒坦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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