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宾主落座后,气氛依旧压抑。
程知节黑着脸,一言不发。
李积则端起侍从奉上的茶水,却没有喝,只是用杯盖轻轻拨弄着浮叶,若有所思。
李纬看着两位脸色不善的国公,心中也是七上八下。
他努力搜刮着记忆,试图找出任何与太子相关的蛛丝马迹。
忽然,他想起一事,犹豫了一下,开口道。
「二位国公,下官————下官倒是想起一事,或许与太子殿下有关,但下官也不敢确定。」
程知节猛地擡起头,目光如电:「什幺事?快说!」
李纬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约莫七八日前,有一支约二百人的队伍,持东宫令牌,抵达了幽州,说是奉太子令,在此等候与殿下汇合。」
「下官因未得朝廷明文,且他们只说是等候,并未要求地方供给太多,便安排他们在城西的一处废弃营垒暂驻,并派了人留意。」
「东宫卫队?」李积放下茶盏。
「他们可曾说明来意?领军者是谁?」
李纬摇头:「领军的姓陈,但口风甚紧,只说是执行太子密令,在此等候。
下官试探过几次,他们什幺都不肯多说。」
程知节皱眉。
「太子派一支卫队先来幽州等着?搞什幺名堂?」
他觉得这太子行事越来越让人摸不着头脑。
就在这压抑的沉默中,一名衙役快步从堂外走入,在刺史李纬近前抱拳急声道。
「启禀刺史,府衙外有数人求见,为首者持东宫令牌,言有要事。」
堂内三人闻言,神色皆是一变。
程知节猛地从座位上弹起,脸上瞬间由阴转晴,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急切。
「东宫令牌?定是太子殿下到了!快!快随老夫出去迎接!」
他说着,已是大步流星向堂外走去。
李积虽未如程知节般激动,但也立刻起身,紧随其后,眉宇间的凝重舒缓了不少。
李纬更不敢怠慢,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袍,小跑着跟上两位国公。
一行人急匆匆穿过庭院,来到刺史府大门前。
只见门外站着数人,皆身着寻常的青灰色或褐色棉布常服,风尘仆仆,与普通行商、士子无异。
程知节目光锐利,一眼便认出被几人隐约护在中间的那名年轻人,正是太子李承干。
只是此刻的李承干,面容比在洛阳时略显清瘦,肤色也黑了些,穿着一身半旧的青衿。
若非那眉宇间依稀可辨的贵气与从容,几乎与寒门学子无异。
程知节心中剧震,他万没想到太子所谓的「微服」,竟能「微」到如此地步。
这与他印象中储君出行的仪仗规制相差何止千里。
他下意识地便要带头行礼,口中已呼出:「臣等参见太————」
李承干却已抢先一步上前,双手虚扶,同时目光扫过周围因见到刺史和两位国公而显得有些骚动的人群,压低声音道。
「诸位不必多礼,此处非说话之地,堂内叙话。」
他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程知节到了嘴边的称呼硬生生止住,与李积、李纬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异与了然。
众人当即会意,不再拘泥礼节,簇拥着李承干及其身后同样穿着常服的李逸尘、窦静、杜正伦等人,迅速返回了正堂。
进入堂内,李承干当仁不让地于主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