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科尔顿咬着牙说。
「想复仇吗?」
「想!」
「好,我给伱一个机会。」霍恩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匕首,塞到了科尔顿手里,「刺他一刀。」
顺着霍恩的指向,科尔顿看到了地上的布尔维尔夫主教,他马上向后连退了两三步,直到背后靠住了黑衣近卫军的胸口。
「您,您别开玩笑了……」
霍恩倒是没有逼他,只是笑了笑:「你一个人来的吗?没有人陪你一起吗?」
「没有。」
「你有妻子吗?」
沉默了足足十秒,科尔顿才干涩地说道:
「死了,小科尔顿死后,她得了疯病,从屋顶上跳下来摔死了。」
霍恩轻声问道:「你的父亲呢?」
「死了,我小时候,他让我们吃米糊,他不吃,把自己饿死了。」
「你的阿母呢?」
「我没见过,难产死了。」
「有兄弟姊妹吗?」
「哥哥病死了,姐姐被老爹卖了。」
说完这些,场面中连那些粗重的呼吸声都没有了。
「那幺,你甘心吗?」
「嗨,这种事……」科尔顿擡起头,刚想说什幺,看着霍恩的眼睛,却又说不出口。
「你甘心吗?」
科尔顿低头看着地上的主教,霍恩明明没说话,可那句「甘心吗?」却不断在他的耳边回荡。
甘心吗?
当他稍微从怒火中醒来一些,便有些不明白,今夜自己到底为何偏要到这来呢?
他找到了门路,拿出了多年的积蓄,硬生生把自己的户籍改成了本地的武装农。
这样他就有机会从公爵手中租赁农庄,自己经营,说不定就能娶新婆娘,若是继续下去,未必不是一个新乡绅。
那他今天到底为何偏要到这来呢?
耳边流民们的呼喊逐渐远去,身周那些火烧的噼啪声,夜风的呼啸声,都消失了。
他仿佛又回到了十五年前,赶着租来的瘦牛,偷偷带它去吃隔壁家的草料。
撒丽莎最近在灌木丛里挖出了一颗名贵的圆月草,卖了不少第纳尔。
小科尔顿还是爱哭闹,非得有人在一旁看着,否则哭到哑了都不停。
是什幺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的呢?他到底做错了什幺呢?
是领主突然改征实物地租吗?是那天他太累忘了锁门却又刚好起雾吗?
是那天他追着脚印,带着哭哭啼啼的撒丽莎来到森林边,可巡林官与教士偏不让他们进去找吗?
低下头,科尔顿望向布尔维尔夫的脸,主教脸上挂满涕泪,仿佛哀求般地望着他。
就像当年,他跪在地上哀求那巡林官一样。
多像啊,科尔顿有些恍惚,他的小科尔顿,在面临那血肉磨盘时,会不会也是这般神色呢?
科尔顿的身体渐渐颤抖起来,在所有人的注视中,他仿佛是无意识地一步一步,走向了倒在地上的布尔维尔夫。
「我什幺都没有做错……」他的呢喃声化作了嘶哑的怒吼,「我什幺都没有做错!是你们,是你们!」
小刀狠狠刺入了布尔维尔夫的喉咙,鲜亮的血液喷泉一般地窜着花地涌出。
「把我的小科尔顿还给我!」
「把我的撒丽莎还给我!」
「把我的房子还给我!」
「把我的家还给我!」
「我扎死你!」
「我扎死你!」
每喊一声,科尔顿便会向下刺入一刀,血液四溅,玫瑰色的血染红了胸口的屮字架。
面孔扭曲着,科尔顿瞪圆了他的眼睛。
他的眼角太过用力已然撕裂,鲜血顺着鼻翼缓缓流下,宛如两道血泪。